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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笙箫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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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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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笙点点头,抬手揉乱了他的额发,“好,我先回去置办。回头你若是不满意,再换便是。”

…………

立冬,万物休藏。

苏州以一场沾衣不湿的小雨迎来清冬。

江南多雨水,便是冬日也不消停,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潮湿阴冷,寒入骨髓。

往年每逢立冬,孙府各个角落会摆上熏炉,炉内装着碳火和香料,香气缭绕。

孙三财大气粗,不仅室内,庭院的边边角角也会摆上火盆驱寒,使得孙府上下温暖如春。

因此,孙府又得名暖春园。

今年,孙府却一反常态,格外清冷。府中空空荡荡荡,后花园戏台犹在,唱曲听曲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偌大一个暖春园,几乎成了处毫无生气的空宅处处泛着冷气,只从孙三的卧房飘出一丝暖意。

孙三穿着件白狐软裘,坐在茶几旁,袖中拢着手炉。

不过一个秋夏,他一身肥膘下去了不少,发面馒头一样的面颊凹成了馅饼,倒是一双鼠眼越发炯炯有神了。

他遣散了家丁和家匠,又将几房妻妾连夜送出苏州,只留下司琴,倚翠两个贴身丫鬟。

司琴敲门而入,双手抱着个酒坛,酒坛上的红泥还未来得及卸干净。

司琴道:“老爷,按您的吩咐,奴婢将埋在燕翠亭下的酒坛挖出来了。您看这会儿给您温上吗?”

孙三眯着眼,正在闭目养神。他动了动嘴皮子,“再等上片刻。”

司琴遂将酒坛轻放在茶几上,退到孙三身侧,静候指示。

约摸一盏茶后,孙三忽然睁开眼,“温上吧,再去取两个酒盏。”

司琴刚将酒器放上风炉,只听得孙三开口道:“苏少爷,别来无恙。”

司琴侧脸看去,门口进来一人,白衣上沾着雨水,带着股逼人的寒气,表情却是清清淡淡的,像极了江南水乡的清冬。

孙三指着对面的座椅,做了个请的动作,“坐。”

态度还算客气,只没了先前的殷勤。

元晦走到他对桌,冷冷地站着。

孙三不太在意,目光随着司琴添碳,温酒,斟酒,嘴上说道:“这坛酒有些年头了,是孙府建府的时候,我与大哥亲手埋下的。浮云一别,流水十年,如今大哥入土为安,你作为苏家独子,且代大哥喝上一杯。”

司琴端着其中一个酒盏来到元晦身边,不待近身,元晦忽地抽了剑。

司琴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酒盏脱手,径直跌落了下去。

却见剑光一闪,酒盏稳稳地停在了剑尖上,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到了桌案上。

盏中酒,一滴未漏。

孙三从袖子底下抽出一只手,被袖炉暖着,他肥硕的指尖泛红。

他接过司琴递过来的酒盏,在手中转动着,“大哥为这坛酒取名桑榆,封口处的坛布也是他亲手盖的。你便是不卖我这个薄面,也该卖大哥这个面子。”

元晦闻言,伸手捉起了酒盏。

孙三眯细了鼠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元晦的手中盏,眼底放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下一刻,元晦手腕微微一倾,盏中酒洒了一地。

酒水落地的瞬间,蓦地腾起一股轻烟,伴着轻微的嘶嘶声,轻烟散尽,足下的紫檀木被化开了一个凹槽。

元晦面无表情地将空盏放回到桌面上。

孙三下毒不成却并不显得懊恼,也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他缓缓将手中酒盏放到一边,坦然道:“毒是我下的没错,但这坛酒的确是大哥亲埋的。”

元晦手握一点红,挑剑对准了孙三,开口道:“留着这坛酒,下到九泉去给我苏家人赔罪。”

孙三由着剑尖向着自己,避也不避,“孙某死前想求个明白,你如何知道是我杀了大哥?”

一桌之隔,元晦漠然地催动内力。一点红剑身轻颤,叮叮作响,蠢蠢欲动。

孙三不紧不慢地重新将手拢回袖中,“苏少爷要杀我,何必急于这一时。孙某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早就侯着这么一天了。我将家匠和一众镖局部下都遣散了去,就是为了今日能与苏少爷面对面,交个心。苏少爷不妨听听我的故事。”

他定定地看着一点红,并不着急躲闪,似乎笃定元晦不会出剑,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动用天网,在追查归魂册的下落。若我接下来要说的与归魂册有关……苏少爷是否愿意一听?”

果不其然,元晦收了内力。

孙三笑笑,扭头吩咐倚翠倒了杯热茶,又对元晦道:“苏少爷先把剑放下。孙某年纪大了,畏寒,对着这冰冷的铁器,身子发抖,脑子记不清事。”

元晦并不答话,沉默地将一点红又送近了一寸。

孙三讪笑一声,脖子朝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一点红的锋芒,缓缓开口道:“旁人都说我孙三是条钻地的蚯蚓,搭上了苏家这条船才成了今日的人中之龙。这话对一半错一半。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伯乐,我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与其说是旁人施舍的,不如说我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我那时只是个小喽啰,随着镖局大江南北地走镖。有一次在岭南的某个山地,我意外听说了个秘密——关于归魂册的。”

他一手捉着茶盏,一手捏着盏盖,轻轻煽动着茶雾,一对鼠眼在水汽间闪烁,显得愈发鬼祟。

“世人都知道归魂册能逆转阴阳教人起死回生,却几乎没人知道这中间需要摆渡人来承阴启阳。说来也对,流干净的血,散出去的魂岂可能无中生有?不过是以命换命,以血换血罢了。所谓摆渡人就是供血肉灵魂的祭品,但这个祭品不是谁人都能当的,需得心甘情愿受死才行。我那时虽渴望出人头地却活得像个蝼蚁,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