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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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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今日这个非要强求一个答案的表现,也分明再不是年少迷茫,而已有了日益分明的君王之心。

那确实是君王风范啊。

一个君王可以没有老师,但绝不能允许一个最了解她的人,都不敢在真正的风浪面前做出抉择。

……

刘仁轨在书房之中站了良久,直到敲响房门的小厮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才张口,哑着嗓子回道:“什么事?”

“镇国安定公主让人送来了一份饭食,说是给您的晚膳。”

刘仁轨沉默了一瞬,回道:“送过来吧。”

这怎么还恐吓完了人之后又打感情牌的呢?

可当刘仁轨打开食盒的时候,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只因放在碗中的东西真是有些眼熟。

“谁在大冬天的吃凉面啊……”

以他这个七十多岁的年纪,也不能这么造作了。

可笑完之后,刘仁轨又忽然在心中有了一点明悟和感慨。

怕是他的手,已无法提笔写下那封请辞的书信了。

……

于是在几日后,送到李治面前的就只剩了一份辞呈。

“你要致仕?”

李治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封请辞文书,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收到这样的东西。“你致什么仕!”

阎立本苦笑,朝着李治深深行了一礼:“陛下,老臣已过七十,实已老迈,不堪再为左相了。何况自臣接任左相以来,说的好听些是驰誉丹青,说的难听一些,便是在朝政要务上全无建树,不过是凭借着资历和无有结党营私之举,才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可方今四方边境安宁,理当重视中原民事,当有年轻力盛之人主持要务,老臣怕是办不到了。故而——”

“恳请陛下另举贤能,就任此职!”

第262章

李治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阎立本为了请辞而说的理由,固然是能够说得通,但值此朝堂局势莫测之时,李治最需要的,莫过于能站在他身边的人。

从身份到履历,阎立本都当然不会倒向天后的那一方——哪怕他曾经和安定有过不少往来,李治也自信能够确认这一点。

正因如此,他无比放心阎立本坐在左相的位置上,作为朝堂中的一个标杆。

他怎么能接受对方在此时“急流勇退”

他不该走的!

“另举贤能?”

李治自嘲一笑。

打从他的身体衰弱下去,甚至到了二圣临朝的地步后,天后在朝堂之上所做的事情远比他要多。到了连制举都由她来举办之后,更是将擢选官吏的门路把握在了手中。

恐怕那些朝臣还都不知道,李敬玄出征而亡,也变成了天后意图把持吏部事宜的借口,也即将在几日后得以落实。

他毫不怀疑,一旦阎立本退下去,在镇国安定公主的支持之下,天后势必会将这个左相的位置也交给自己人。

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皇帝岂不是又要朝着孤立无援的方向再走出一步?

“我上哪儿另举贤能取代你的位置。”

阎立本哑然了一瞬,很想说自己其实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值得陛下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对上了李治此刻的痛心疾首之色,他又恍惚在想,自己是不是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

可一想到当日他和刘仁轨的交谈,就连刘仁轨这等为民办事百无禁忌的狠角色,都在发觉这夺储之争局势紧张后,想要选择请辞以避开风波,阎立本就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因为陛下的“示弱”

,便继续留在这等危险的地方。

他就一破画画的,他能干什么啊!

他朝着李治解释:“陛下这话未免失之偏颇。方今天下贤才云集,能者广布四海,怎会缺我一个名不副实的左相。臣年事已高,日日唯恐举止有失,老迈昏聩以至贻害社稷,有负先帝和陛下所托啊。”

李治额角钝钝作痛,只觉阎立本就差没再多说出一句晚节不保来。“……你真不再多考虑考虑?”

阎立本果断回道:“臣实是有心无力,也该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了。倘若陛下仍需老臣操持画笔,臣自是责无旁贷,但若是……”

李治咬牙切齿:“若是有政务之上的事宜,就不必问你了是吗?”

眼见阎立本唯恐表达稍慢便让他误会了什么,在听到这句发问后,点头点得比什么都快,李治好悬没被他给直接气出个好歹。

但……

但他又意识到,这出左相请辞已在阎立本处成了定论,他若强行将人留下,也不过是让旁人看个笑话而已,倒还不如成全了他的想法。

这份自他父亲开始和对方缔结的君臣关系,也该当在数十年后画上一个圆满的收尾。

他拉着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臣,绝不允许他请辞,又成何体统!

李治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摆了摆手:“罢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