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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津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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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〇九(第6页)

可楼问津依然没有任何行动,甚至,他的呼吸听来都如此平静,没有一刻频率错拍。

在他仿佛冷静不过的目光里,梁稚只觉自己的自尊是一樽泥塑木雕,装点门面的金箔,被毫不留情地片片剥除。

热血涌上面颊,方才一鼓作气的勇气消退得一干二净,只剩滔天屈辱——

她本以为今日曲意逢迎是屈辱,但为什么,他一根手指也不动她,却显得更加屈辱。

她恨不得杀了他。

现在就杀了他。

楼问津终于出声了,声音低哑,仿佛带着几分自嘲:“梁廷昭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为他牺牲。”

喉间早被各种情绪塞得满满当当,自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梁稚只能睁大了眼睛,狠狠盯住他。

而下一刻,楼问津垂敛目光,忽然拿起了自己手边的西服外套,往她身上一丢,“收拾一下,去码头送你父亲。”

梁稚一愣,“……什么?”

楼问津已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到一楼楼梯处,扎奇娅迎了过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他仿佛没有听到,大步朝大门走去。

海上来的大风,撼得庭院里的印度素馨剧烈招摆。

楼问津在门口立住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低头滑亮打火机,手掌一拢,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手指微颤,难免还是泄露几分仓皇与狼狈。

梁稚下楼时,车已停在门口,副驾坐着宝星,后座坐着楼问津。

她拉开车门,弓腰上车。

无人说话,司机自行动车子,穿过了科林顿大道,朝东北方向驶去。

梁稚心绪激动,已无心反刍方才暗室里生的一切。她总疑心楼问津是不是真是说了“去码头”

,但不敢多问,生怕一字说错,楼问津便反口食言,使她败于垂成。

回神时,车已开到了滨海的葛尼大道,车窗外海浪翻滚,涛声阵阵。

车行无声,静夜里似一只海鸟掠过水面,自葛尼大道转弯,又驶入丹绒武雅。

梁稚已能分辨,车是往码头去的。

车于前方路口右拐,离码头越来越近。梁稚身体前倾,手掌掌住了前方座椅靠背,下意识想瞧得更清楚些。

楼问津这时候突然出声:“认得前方那栋建筑吗?”

梁稚透过前窗玻璃看去。

“大伯公庙。”

庇城华人无人不知。

乾隆十年,广东大埔人张理与丘兆进,偕同福建永定人马福春乘船南渡,于此地登岸。三人结为金兰,亲同骨肉。时海岛尚未开辟,三人筚路蓝缕,共创基业。一日,张忽于大石旁“坐化”

,丘、马葬之。及丘、马殁,同籍居民复葬二公于张公墓旁。后世慕三公之义,以神祀三公,统尊之为大伯公。

梁稚话音落下之后,车厢里复归寂静,楼问津并不再说什么,仿佛不过随口一问。

梁稚自然觉得奇怪,转头看他一眼,他表情那样淡漠,什么也看不出。

眨眼之间,码头已至。

深夜灯火稀疏,近岸泊着一艘小型游艇,船头站立一人,半个身体都要探出护栏。

即便隔得这么远,梁稚也从身形一眼看出,那就是已有月余未见的父亲梁廷昭。

梁稚情绪激动,车子距离码头几十米处停下,尚未停稳,便等不及伸手去拉车门。

哪知还没够上车门把手,手腕已被楼问津一把攥住。

“就在这送。”

楼问津声音少见的如此冷硬。

梁稚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一眼,“你让我下去!”

楼问津神色沉冷,手上却更加用力,将她攥得更紧。

腕骨疼,毫无挣脱的胜算,梁稚换了只手,打算再试,楼问津干脆把她往后一拽,手臂横抱,直接将她桎梏在怀。

梁稚本能挣扎,可力量悬殊,撼动不了分毫。

这时,楼问津冷声吩咐副座宝星:“通知开船。”

宝星点点头,落下车窗,向着游艇处喊了一声,“可以船了!”

梁稚一听,挣扎更甚,“楼问津!你让我下去!”

船工解了锚,丢入黑沉水中。

“你放开我!!”

梁稚双手徒然乱挥,却怎么也够不着车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