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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以更为显赫的地位走上前台的时候,逻盛炎没有空去想,对方是不是只比他的儿子大上一岁光景,只能想到一件事——
那便是对方从未因为南诏地处偏远,就对此地疏于关注。
他和他的父亲或许能在李治面前蒙混过关,拿了巍州刺史的位置后,便一面狐假虎威,一面发展势力,在武清月面前,却绝没有这个机会。
“你此次带兵自诺矣江北上,而后转道前往逻些城,务必出兵要快,绝不能因时近入冬便有所耽搁。”
临行之前,逻盛炎严肃地对着儿子盛逻皮叮嘱道。
“大周朝廷的军粮已经送到了,我们拿了人家的东西,就合该打出战绩来。”
盛逻皮本想说,父亲也不必以这等诚惶诚恐的态度办事。
但还没等他开口,逻盛炎就好似察觉了他此刻所想,接道:“你别以为我在跟你说笑,洱海各部之中,我方如今的局面占优,你以为是从何处来的?”
“是因为当年我们随同太子出征,自青海湖那头带回了数千筐的好盐,与施浪诏、越析诏换回了不少物资。这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止选对了靠山,还能从中拿到不少实质好处!”
“可当年送回来的盐,会有吃完用完的一天。从李唐到武周,我们的地位也能被别人所取代,若是你我松懈于此战,你猜往后这等出兵合围的职务,到底有没有人愿意顶替我们去做!”
盛逻皮怔住了片刻,这才若有所悟地回道:“我明白了……”
他不是个蠢钝不堪的人,若非如此,先任蒙舍诏王在世的时候,也不会屡次将那位武周太子在他面前立为榜样。
父亲已将他放在了继承人的位置上,他也必须依照武周今日在四夷心中的地位,为蒙舍诏谋求出一个前途。
当益州都督府的府兵也一并抵达了巍州,和他合兵一处出兵入藏的时候,盛逻皮特意往施浪诏的地界上经过了一段。
蒙舍诏和施浪诏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也是洱海六诏之中最为强盛的两支。
但现在,在两方之间出现了又一个区别。
按照盛逻皮在越境而过之时对外所宣扬的那样,武周将破吐蕃,自此之后,云南六诏之地再不会受到雅砻部落的威慑。
蒙舍诏归顺太子多年,有幸受邀会猎于逻些城下,乃是无上的荣耀。
若是施浪诏胆大包天,意图趁蒙舍诏出兵之时发起进攻,那么等到武周太子扫平吐蕃之时,正能在回程时候取道南诏,将此地的秩序重新确立。
这当然也是又一出狐假虎威,又何尝不是一出代行威慑。
身在藏原之上的武清月显然不会在意,盛逻皮此举会对更接近吐蕃的施浪诏带来何种影响,他的这个举动又算不算是在提前清除异己。
云南之地的势力分散、言语不通,总是需要解决的,若是有人能担负起这个责任,那也无妨推他一把。
何况,对于武清月来说更为重要的,还是盛逻皮率领南诏精兵发起的进攻!
不断积蓄起来的实力,让她有了足够的资本在四方落子,那也莫要怪她不打算和吐蕃来上一出完全正面对阵的较量!
在这数月的传道教化之中,她也早已经将这些藏民当作了武周子民,正因为如此,哪怕攻克吐蕃的最后一战势必要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中断悉勃野家族的统治,也不会用那些奴隶的尸骨来筑起逻些城下点火的柴垛。
……
秋为兵象,于五行属金,常以肃杀而为心。
那这片秋末凛冽之时,初降于藏原之上的飞雪,也未必就是将吐蕃腹地庇护在其中的堡垒,也有可能——
是让这片土地的历史被彻底翻篇的信号!
……
在南诏的回信抵达军营的次日,在营地上空忽然响起了阔别数月的进攻号角。
武周太子位居中军,以东女国敛臂女王与吐谷浑王太后西平公主为左军,钦陵赞卓和其统辖兵马为右军,挥师南下。
被文成公主教化归顺的藏民与新近依附而来的藏民部落,则变成了尾随在后的浩荡队伍,既与前军的行进稍有割裂,又好像已变成了这进军浪潮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与此同时,信诚和尚带着大小勃律的兵马自藏原西北卷土重来。
一个月前,他在和韦氏的交锋中两次受挫,却突然之间以那位被俘的韦将军祭旗,发起了一改先前颓败之势的进攻。
就仿佛先前的失败,不过是为了让人放松对这一路兵马的警惕而已。
现在大军正式吹响了攻克藏原的号角,他也自然不能因为钦陵赞卓缺席于这方作战,便真成了拖后腿的一方!
……
“大小勃律之间的桥梁一直没有修缮完成,但是……”
汇报西北战事情形的吐蕃哨探咬牙回道。
“但是小勃律的兵马,只怕是自钦陵赞卓从此地撤兵之时,就已绕行而动,先前大勃律和象雄在那位信诚法师的带领下战败,也是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
赤玛伦阖目沉思了片刻,极力以平静的口吻发问。
她也随即听到了哨探给出的肯定答复:“没错。”
赤玛伦心头一沉。
这意味着,信诚法师在带兵作战上的本领,可能远比她所猜测的更强。
而这样的一员将领,在武周的统治下,甚至是不必长留边疆作战的,竟然以传道僧侣的身份蛰伏于藏原多年!
这到底是在对外彰显着武周人才济济,还是对方早已将吐蕃视为新的边疆,对于吐蕃来说都不会是个好消息。
在此刻收到的这条战报,也意味着吐蕃在临战的危机之中,还被人先行斩断了一条臂膀。
赤玛伦沉声说道:“传我军令……”
“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