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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此三者,他们若要夺回西域的主动权,就绝不能让唐军能逐一击破,慢慢恢复过来元气,而必须趁着此时,发起致命一击。
阿史那贺鲁敢做,朱邪孤注敢做,为什么朱邪叶护和炽俟叶护不敢做呢?
“可他们都失败了。”
朱邪叶护听着有些意动,却还是说道。
炽俟叶护目光不退不避,“他们的失败,是因为他们在将大唐当做敌人的同时,也将其他族群当做了对手,可我们两方的结盟,却是将回纥与西突厥绑定在一处。”
“而且这一次,我也想换一种方式。”
他的目光有短暂的一瞬和朱邪叶护后方的钦陵赞卓交汇,又在朱邪叶护发现之前,转回到了他的脸上,“我们用唐军自己擅长的方式打败他们。”
他伸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处,“往年进攻庭州,就如同阿史那贺鲁当年所做的那样,都是劫掠完毕就走,仿佛不这样,就不能体现出我等逐水草而居的本质,可这庭州与西州的城池,真的不能变成我们阻拦唐军的屏障吗?”
他往前走出了两步,话语之中的煽动意味更重:“只要我们夺取庭州与西州,吐蕃出兵沙州,唐军将再无法将兵马送入安西都护之地。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守好关口,不断侵吞蚕食而已。”
朱邪叶护凝眸问道:“可你又如何保证,吐蕃会出兵沙州,与我们一起完成这一道关口的封锁?”
炽俟叶护语气坚决:“吐蕃的大相曾经在此事上失手过,只要我们这边闹出的动静足够大,他难道会对此等天赐良机坐视不理吗?”
“别忘了,要不是因为苏定方杀了那么多吐蕃进犯南疆的士卒,那禄东赞还未必会被以年老体衰为由驱赶下台。”
“你若是他,你要不要抓住这个反攻的机会?”
朱邪叶护当即陷入了沉思。
是啊,吐蕃是大有机会入局的。
若真如炽俟叶护所说,这将会是回纥、吐蕃与西突厥的三方联合。
或者,没有吐蕃入场,那也会是少见的回纥与突厥联手。在之前失败的西域叛乱中,确实没有任何一次能有这样的阵仗!
在想通了这一点的一瞬间,他心中权衡的天平因为近来的各方恭维,以及炽俟叶护为他勾勒出的前景,已经彻底发生了偏转。
于是在炽俟叶护凝视的目光之中,他忽然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说,我们这边闹出的动静足够大。什么样的才叫够大的动静。”
炽俟叶护轻轻抬起了唇角,“杀了李唐的庭州刺史。”
此前的西域边地交手,遭殃的大多是各方都督府境内的百姓。
或许是残存着对于那位天可汗的敬服,在对方过世了十多年后也有余威在此,也或许是想给自己在叛变后寻求一个转圜的机会,又或者是真的不容易办到,并没有李唐的边地高官被杀之事。
可这一次,他们得干点不一样的!
因为提前得到了“吐蕃的出兵支援许诺”
,炽俟叶护将这话说得尤为斩钉截铁。
他也尤为确信,此前薛仁贵、郑仁泰坑杀他们葛逻禄部回纥降卒的大仇,他正可以在此次出兵中回报回去!
……
但他是杀意凛然,朱邪叶护却毕竟比他少知道了些东西。
于是在送走炽俟叶护之时,虽然已确定了和对方的合作,朱邪叶护还是不免在望向庭州地图的时候,面上闪过了一丝迟疑。
“您好像还有点犹豫?”
钦陵问道。
朱邪叶护抿了抿唇,没有当即开口。
他总不能说,他是想要打退堂鼓,结束这个听起来很有前途的合作。
便忽然朝着钦陵问道:“你觉得,我们这边若是担负起这个进攻庭州的责任,真能将那位庭州刺史给斩杀吗?作为一方刺史,我方进犯之时,他完全可以退兵而走才对。”
要是这样的话,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钦陵赞卓沉吟了一瞬,方才说道:“您若是需要我为您征战,我自然不会说敌人能跑得掉。但您是问,那位庭州刺史会不会有脱逃的机会,我还是想再多了解些东西,才能给您明确的答复。”
他这个沉稳的表现,让朱邪叶护原本还有些焦虑的心情顿时安定了不少。“好,那你去吧!”
在两日之后,钦陵赞卓重新站在了朱邪叶护的面前,用早已在和炽俟叶护结盟之时就已想好的说辞,向着朱邪叶护说道:“他跑不了的!”
这句异常肯定的判断让朱邪叶护目光一亮,连忙追问:“何出此言?”
钦陵赞卓答道:“我去打听了一番这位庭州刺史的来历——”
“他幼年时遭逢宇文化及作乱,身为隋炀帝近臣的父亲被杀,全家只剩下了他和一位兄长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得以幸免。有人传闻,说他当年为了活下来,向着杀父仇人跪地求饶,这才有了苟活下来的机会。”
朱邪叶护咬了咬牙,“那不就是说明,他在必要的时候会选择用自己的方法保命?”
“不,恰恰相反。您看他后面的表现。”
钦陵赞卓从容答道:“他在李唐建国以来不断升迁,又傍上了前太尉长孙无忌的关系,甚至一度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可这样的顺从,虽然给他带来了一时的显赫荣耀,却没让他永葆富贵,反而随着李唐皇帝的废后另立,将他给贬谪去了边地。”
“自天子另立皇后太子后,李唐数年间战绩政绩斐然,于是他这个长孙无忌同党,反而变成了阻遏朝政的小人。到了这一步,我猜,他能做的已经不是重新打一场翻身仗了,而是……保住家族的身后名。”
朱邪叶护目光微动,隐约意识到了钦陵赞卓话中的意思。
又听对方继续说道:“您看,他不能再重新改换立场,而要咬死自己的判断,让旁人都看到,他绝不是在强权面前低头之人,纵然被再度贬谪,也要坚持自己的态度。那么往后旁人讨论起他来,还能夸他一句直言之臣。”
最多,就是判断错了方今时代的主流而已。
“这就是为何他还敢在旁人恭贺新年之时继续发表反对的建议,结果让自己落到了今日的田地!”
钦陵赞卓徐徐说出了他的判断:“一个不打算后退的人,是不会投降第二次,也不会弃城而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