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1页)
我假装端着杂志,实则监视隔壁他在写什么。织田作发现后大方地把手帐递来。
上面写着一堆名词:p,上汐町,温泉,咖喱,大正,花,海风,星星,朋友,____
我沉默了。
加缪在笔记里列过他最喜欢的十个词,分别是:世界,痛苦,土地,母亲,人们,沙漠,荣誉,穷困,夏天,大海。
织田作目前写了九个,还有一个是空着的,我甚至不敢想这个位置是否为我预留。
他说:“可以让我写完吗?”
“不,”
我说,“你不可以。”
我把这一页撕下来,本想团成纸团抛进垃圾桶,最后对折放进了口袋。
我们今天原本要去见织田作寄养在咖喱店的孩子,接着去p喝酒。晚饭前冒出两个黑手党,恭敬地请我回去参加晚宴,说您不到场的话无法开席。
这话和威胁没什么两样,我自嘲地笑了一声,对织田作道:“你可以下班了。”
我这时说:“原本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愚蠢的人。发誓不再杀人的杀手,我看想自杀的人不是太宰,是你才对。”
“可是我拿走了你的枪,"
我沉重道,再一次感受到当初从他怀里夺走的分量,"
好吧,必要的时候,我会替你开下那一枪。”
织田作无比平静地看着我:“我曾经的委托人,我最讨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从来不需要亲自动手。”
“抱歉,我不能让别人替我杀人。”
我和织田作的一天在分歧里生硬地结束。
回到港-黑,我懒得去吃晚饭,锁上了房间的门,我草草吃了些东西又看了一部电影。《星际穿越》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不久我就睡着了。
其实在我睡觉前,我难得翻出了日记。我的上篇日记写于5月27日,想了半天我都无从下笔,最后生气地写下:
[6月18日,我和织田作之助度过了开心的一天。]
半夜时我被惊醒了,这一次不再是类似噩梦的恐慌,而是记忆宫殿的门被砰砰敲个不停。我打开门,发现一本日记在我的门前嘤嘤大哭(书是怎么做出哭的表情的),它也像上岸的鲤鱼一样弹跳。
我再一次生气了:“汤姆·里德尔,你不知道人类要睡觉吗?”
费佳一直寻找的万能许愿机,拥有将渴望的世界对接进现实的[书],通过我们连接的思维哭着说:“我不叫汤姆,不对,宿主,重点是我再一次被强烈的欲望感召,漂流去平行世界了。换句话说,你没发现自己的日记本不见了吗?”
坏了,这确实是头等大事。
事实上,自从书寄生到我身边,它受感召迷路的概率大大减少。这还是第一次。
我十分后悔用它写了日记,我常常说让它陪葬我都不放心,非得把它烧了,才能保证万无一失,黑历史不被任何人看见。[书]提醒我:“你死了我就自由了,留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我就当休假,好过臭男人在我身上乱涂乱画,每一个都跟世界过不去。”
[书]迷路去平行世界是很难察觉的,可能召唤者自己都不会发现,甚至不会意识到书的存在,谁会注意周围多了一本空白笔记呢?
我说:“你快点打开通道吧,把你逮回来,我要接着补觉。”
[书]表示,你打开阳台的落地窗,对面就是目前困住它的世界,它已经对接好了。
因为睡得太迷糊,我甚至忘记让书排查对面是否有人。
在我开窗的一瞬,窗帘扬起,血腥气和恶意铺天盖地,月亮转移到我的身后。
这是一个和老首领卧室布置一样的房间,四年前探病我来过一次。四柱床,躺在被单上被割喉的老人,渗进床垫和地板的赤红液体,以及濒死之人渴望呼吸却活生生被血呛到的咳喘。
落地窗在我身后阖上的瞬间,男人和少年同时抬头望向我,他们有着相似的毛骨悚然的眼睛,是未被驯化的野兽的眼睛,需要用血食填满欲望的沟壑。
脸上沾血的男人有着我熟悉的隽秀长相,他拿着手术刀,状态像刚刚指挥完一支曲子,接下来要接过总指挥棒,他惊讶地对我说:“这个出场方式,您是辉夜姬吗?”
“不,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下意识答道,“我是个人。”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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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世界的森鸥外瞳孔微微放大,眉眼舒展地笑了,感慨了一句今晚确实拥有绮丽的月色。日本人随时随地抒情,我本该习惯,这时候我看见了站在床尾的太宰治,他这个节点只有十四岁,孱弱且病怏怏的,永远凌乱的卷毛和同样的一双眼睛让我认出他来。
然而他看着我,仿佛房间多了一件家具。
交流于是仅限于我和森先生20版本之间。正常人误闯谋杀现场会说什么,我不知道,我身边包括自己在内压根没有正常思维的存在。意思层面我大骂“汤姆!看看你干的好事”
,面对平行世界的森鸥外“你是谁”
的发问,我卡壳了。
听起来这是一个哲学性质的问题,也是一个自我身份认同的问题。我十四岁后名声鹊起,一路走来受组织庇护,除了碰上亲友死亡的坎,可以说几乎过了顺风顺水的二十年。我不需要做自我介绍,因为他们要么已经认识了我,要么有人会替我代劳。
年少时,我为什么会认识监禁机构的与谢野晶子,真是因为军方的请托无法拒绝吗?
那是我的监护人警告我,有天赋而无势力的庇护,下场就是她那样。
[书]曾经说过,我在平行世界有唯一性,世界上可能有一百个太宰治,却只有一个我。那首诗是怎么写来着?[林间有两条岔路],人在不同节点上做出的选择,会衍生出不同的平行世界。我却不是这样的,我的人生是一条河流,没有分支,不能逆行,我只能不断地向前,连停留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