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 汪汪汪(第2页)
赵总兵道:“圣上说二品布政使可当,臣便因其是女子,不合规矩,砍一半的功绩。放她去工部做个屯田清吏司或都水清吏司做个正六品主事,或是户部算账也使得。便是把她在江西所为全算给了徐景昌,算学一道,谁能与之争锋?你们文臣不是讲究唯才是举,怎地到了地头,又改口了?若说她不曾经过科举,那便放出话去,来一场算学大比,她若输了,再敢同朝廷使性子,我便亲去收拾了她!如何?”
言外之意,那是他赵总兵的孩儿,由不得外人作践!
众文臣默默道:唯才是举是曹操那奸臣提的!你个文盲!
昭宁帝本就不打算卡着庭芳,只朝臣不许,眼见朝臣要松口的模样,笑道:“她必肯比的。”
众文臣心道:谁特么跟她比算学,作死啊?
文臣武将就没有和气的时候,勇国公见文臣被堵的无话可说,顿时对庭芳心生无限好感,跳出来道:“臣以为,郡主去户部甚好。天下钱粮要紧,陛下人尽其才嘛。”
户部紧排吏部之后,同样是主事,比工部体面多了。韦鹏云气呼呼的瞪着勇国公,瞎捣乱啊不是?
昭宁帝吵了半日,也是有些累了,一锤定音的道:“那便户部吧。”
袁辅不得不站出来道:“陛下,那是郡主之前的要求……”
韦鹏云道:“她还敢胡乱提要求不成?”
袁辅道:“为何不敢?她漕运都敢截,正六品就想把人打了?”
下了赌场,三巡过后,谁还跟你压第一轮筹码?当人家这么些天的殚精竭虑不值钱?
赵尚书还想说什么,赵总兵点头道:“袁阁老说的有理。陛下觉得呢?”
昭宁帝沉默了许久,道:“我且想想。”
也不差这一日,袁辅等人亦要思量,还得同各自幕僚商议一二。看昭宁帝的态度,还是惦念幼年情谊的,说实话,若非庭芳是女眷,大伙儿早想的是如何溜须拍马了。然事到如今,人家用拳头证明自己比男人强,入主朝堂已是铁板钉钉,如何拿捏态度就是重中之重。是男子,谄媚点无妨,是女子分寸就难把握。偏偏天子心腹,不讨好是不成的。能做到阁臣尚书,都不是傻子,所谓实心眼直肠子,多半只是表象罢了。局面已定,见昭宁帝似想留赵总兵叙话,都趁机告辞。
待人走尽后,昭宁帝才委屈的喊:“小舅舅……”
赵总兵认真的道:“臣下无事掀起三分浪,陛下该制止才是,怎地跟着混闹起来?四丫头的脾气旁人不知,陛下竟也不知?她若是个柔顺的,就不敢跟着父亲去大同厮混了。兔子急了还咬人,陛下如此戏弄,她不飙才怪!”
昭宁帝沉默不语。
赵总兵又道:“不过一个职位,也闹的这样难看,何苦来?安徽卫所兵丁再糜烂,也是两万男丁。活着种田不好么?白白送去死了。”
说着叹道,“陛下,您算学不差,怎地就算不清账来?”
良久,昭宁帝才道:“舅舅,你不觉得她太厉害了些么?什么都会,比我还强……”
赵总兵道:“陛下想听实话么?”
昭宁帝道:“舅舅要骂便骂,此话我再不敢同别个说的。原先就被母后骂过了,说她再多智近妖,不也得为我所用。可是舅舅,我真怵她!她真不会挑唆着徐景昌夺权么?她那样厉害,就真不愿君临天下么?”
赵总兵道:“那你还惹她?”
“我不知怎么对她!”
赵总兵道:“先把她弄回京吧。臣与她谈谈,望她给臣留二分颜面。”
昭宁帝道:“若她……不肯呢?”
赵总兵斩钉截铁的道:“杀了她!”
昭宁帝苦笑:“派谁去打啊?舅舅真打不过么?”
赵总兵道:“不想平白消耗国力,还有旁的地方要剿呢。国力衰微,招安之事以后会更多。能用官职换的,就别犹豫。好不好,稳住局面再说。譬如此事,臣等当兵的,最是知道当兵的心思。前线挣命,不就是想着按功封赏么?强夺了人家的功绩,那是结仇。阻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都是不共戴天之仇。现便是臣去围剿四丫头,那也是朝廷背叛,师出无名。她自家提出来的要做官,又不说品级,胡乱许一个,她再反,那便是她不厚道,天下人唾弃之。臣说句托大的话,也算看着陛下长大。奉劝陛下一句,凡事先考虑了利弊,再想旁的。朝臣不过为陛下所用,陛下切莫颠倒了伦常。”
昭宁帝茫然道:“乾纲独断,不就是昏君了么?弄坏了天下,我翌日到了地底下,怎么同大哥交代?”
赵总兵酝酿了好久,终是吐出了一句:“陛下,您是真不如庭芳。”
昭宁帝:“……”
赵总兵道:“臣实话实说。”
昭宁帝:“……”
求别强调……
赵总兵突然笑出声来:“就那样怕她?”
昭宁帝郁闷的道:“我怂,行了吧。”
“陛下颁旨吧,臣亲去一趟江西。她若从便罢,不从,”
赵总兵眼神一凝,“不过顷刻间,就可令她人头落地!”
二百多匹骏马在官道上飞驰!沿途官员一看旗帜,纷纷避让,正是赵总兵一行。已是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南昌之事不宜再拖,海运虽稳,却是不如6路换马不换人的度。只赵总兵毕竟不如年轻时候,中途有所休息,抵达南昌时,已是年二十九,即将除夕了。
临近城门,赵总兵收起旗帜。轻甲掩盖在冬日厚重的披风之下,一行人在城外略作修整,才放缓度往城门去。冬日的城外寻常,入得城内,先是一阵喧嚣的市井之声迎面袭来,接着一股甜香入鼻,城门内的沿街处齐齐整整的两溜小商贩一字排开,卖什么的都有。
蒸锅上冒着腾腾热气,路过的孩童缠着母亲,买了只香甜的大红薯,喜笑颜开的撕开皮,一口咬下!穿着整齐棉衣的妇女,再跟卖胭脂的杀价。隆隆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沿着铁轨前行。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片安宁繁华景象。赵总兵足足怔了半刻钟,才道:“确有造反之本钱!”
比现在的京城,强太多了!
赵总兵从京畿入河南,过湖北至江西。一路破败颓废景象自不必提,江西驿站比别处好些,因是冬日,再看不出旁的。进了南昌城后才知什么是眼花缭乱,一式的店铺分了类别,同类买卖集中在一处。行人尽数靠右边最里侧行走,往外是铁轨,爬满了马车。铁轨外依然是马车道,却是青石板的平地。中间用白石灰画了两条线,分割了两部分,乃是骑马之人行走在其间。
中间没有路人,年节时候竟可骑马飞奔。赵总兵正欲策马,一个腰身笔挺带着木棍的人走来过来,打量了赵总兵几眼:“外地来的吧?”
赵总兵点头。
那人又问:“头一回来南昌?”
赵总兵再点头。
那人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纸,扔给赵总兵:“交通规则!违背了要罚款!不肯罚的杖一百!不懂的可咨询路边的交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