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万般方寸(第2页)
“这话到此为止,以后不必再提。”
他拂袖道,“不早了,请回吧慢走,不送”
布舍人自己觉得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这世道真是变了,明明他占着理,气势矮人家一截不算,连带着像理亏了似的。
他窝了一肚子火,反剪着双臂进二进院。走到门口
见布暖在窗前拆撑杆,踮着脚,纤细的身姿在晚霞里伸展。他徒然心酸不已,要是早知道走到今天这步,当初情愿送她进敬节堂去。弄得她受这么多苦,那边的人是权大势大的,又不依不饶,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应对呢那沈容与到底长了怎样一副黑心肝,对待自己家里人也这么不择手段,实在使人寒心透顶。
这是要把姓布的往死路上逼么他的女儿他保护不了,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无比挫败。
布暖回身看见他,迎道“阿耶来了进屋里坐吧”
布舍人嗯了声,“你忙什么呢”
她回到高案前整理经文,笑道“过会子沐了浴,要跟维玉她们做晚课。”
又察言观色地觑他,“府里人都派出去寻我了,连水都没人烧了。阿耶生气么是我做错了事”
布舍人无奈看她,“你认错倒认得快,以往怎么教你的哪朝哪代的姑娘家好一个人出门的所幸遇见了你舅舅,若是外头撞着坏人,你如何自保”
他不知道容与可曾和她说过什么,不好直问,只能旁敲侧
击着,“巧倒是巧,你何时遇着你舅舅的”
布暖搪塞着“在西市口遇上的,阿耶问这做什么”
他垂下眼吹了吹杯里的茶沫子,“也没什么,单是要嘱咐你,舅舅是做大官的,和咱们不同路数,还是远着点好。况且又年轻,底下人都瞧着。万一哪里失了体统,各自脸面要紧,记住了吗”
布暖唯有诺诺称是,还好阿耶不像阿娘那么啰噪,也不会追根究底地盘问,否则定是漏洞百出要穿帮的。
布舍人叹了口气,知女莫若父,她那点抖机灵的小心眼他会看不透么他是装糊涂,怕原本没什么,追问起来反而惹她起疑。容与今天既然当他的面把话说清了,那暖儿的婚事就不能再拖延下去。早些和蓝家完了婚,生米做成熟饭,他总不能抢别人的妻室吧
布暖不知她阿耶在想那些,抚着地藏经褚黄的封皮道“阿娘让我念经度亡魂,度的到底是哪个难道是那位贺兰国公么”
布舍人原先腆着的肚子缩进去一些,茫茫唔了声。
其实当然知道要度的是谁,无非是她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其实不光是度,也有做功德赎罪的用意。年轻女孩家,保不住孩子小产是折寿损阴骘的事。孩子阴灵不度化便走不远,少不得作祟留恋母亲,久而久之就要害人。这里头因果他没法子和她细说,恰巧她说起贺兰,遂顺口应了。
布暖古怪道“这人是阿耶的朋友么”
布舍人道“不是,是你的朋友,也是你和蓝笙的大媒。”
她印象全无,横竖闹不清,既然是她的朋友,念起来用些心思便是了。
“你先头不在,蓝笙来寻过你,也说起你们的婚事。”
他慢慢道,“等你母亲回来咱们好好议议,你也不小了,这门婚延挨了这么久,再拖下去对不住人家了。”
她闷着不说话,要不是阿耶提起,她真忘了有这桩事了。以前许给夏家是盲婚,她也不闻不问的,差一步就嫁过门去了。可现在却生出点抵触的情绪来,她知道不应该,然而违背不了自己的心。
“不是一直没提起的么,怎么一下子又这么急”
猜都猜得出来的,蓝笙又不是井底蛙。他是场面上走动的人,容与有点风吹草动,他必定极关注。说不定他们今日见面,他那里已经得着消息了吧经过年前那一连串的事,人人成了惊弓之鸟,脆弱的神经再经不住半点弹拨了。所以完婚就完婚吧,早些尘埃落定,大家提着的心才能落下来。
他佯装不满,“人家不提,你就可以得过且过么就像欠了人债似的,不还了你能安心咱们这一房,从没有受人恩惠不思回报的,你打算做这第一人”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她有些生受不住。思来想去只得推诿着,“等阿娘回来再说吧”
布舍人点了点头起身,“明儿好好在家待着,我嘱咐过下人,谁敢放你出去就问谁的罪。你是大家闺秀,做出点矜贵的做派来,别叫人背后说闲话。”
她不敢有疑义,恭恭敬敬将阿耶送出门。站在廊子上不住哀叹起来,明天是要爽约了。不知舅舅怎么个生气法,再看见她会不会活劈了她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