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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共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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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巷陌乍晴(第2页)

她支支吾吾的,“我也吃不准明天能不能出来,要么我叫人张罗了行头,自己在家练就是了。”

他听了不说话,她怯怯地觑他。他沉默下来便会使人无措,仿佛是短暂的宁静,随后会有惊天动地的暴风雨接踵而至。她吞吞口水,“舅舅怎么了”

他依旧不言声,鞭子甩得愈响。她料定他是生气了,小心翼翼探手摇摇他的衣袖“说话呀,这是做什么”

他突然拉住缰绳转过身来,板着脸道“你是想半途而废,还是不愿见我”

她窒了窒,“我没有不想见你”

“那是为什么”

他似乎很气愤,带了点孩子式的胡搅蛮缠,“先头分明说好的,如今又要反悔么你不出来,那我去载止找你,届时你别避而不见才好。”

她被他斥得一愣一愣的,像这样的反应,不是位高权重的将军该有的吧他素来四平八稳,这会儿不讲

道理起来真有点拿他没办法。她摊了摊手,“我原说你该来载止的嘛,谁叫你偏在外头弄得红叶笺里的顾况和媚儿似的,偷偷摸摸干什么”

他挑起一道眉,“顾况和媚儿怎么样”

她未及细想,脱口道“佛堂私会呀”

话在舌头上打了个滚,再想吞回去是来不及了。她懊恼万分,自己脑子昏,怎么能信口混说呢她想这回是闯大祸了,他非得告到她爷娘面前去,叫她吃上一顿鸡毛掸子。

他表情古怪,很难叫她读懂。也亏得她有一副急泪,三两下泪水就成串落下来。抽抽搭搭嘴里含糊不清的数叨自己的罪状,说自己年少无知、说自己犯上作乱、说自己光长个子没长脑子这样他总归解恨了吧

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抽出汗巾给她拭泪,“老毛病又犯了,你倒会先制人”

语毕把那团绸子塞到她手里,“都叫你弄脏了,等洗干净了再还我。”

他重又回身赶车,她愣愣攥着汗巾出神。松花绿的缎子,一角飘飞着柳叶和燕子,看上去居然有些眼熟。慢慢展开来,她愈一头雾水蕙风布暖这是

她的绣活,有她常用的落款。

一时脑子像被重锤击中,前所未有的胀痛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女人不用汗巾,那么这个是她特地为他绣的么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到底忘掉了些什么所有有关他的,一丝一缕都未留下。多可怕她愈肯定他们生过一些事,但是他不肯说,她得想办法把话套出来。

她咬牙横下一条心。等高辇转过闹市到个相对冷落的地方,她突然从背后揽住他。也许情之所至,可以毫无阻碍的滔滔落下泪来,“我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竟把我当孩子骗么我心里一直明白的”

他身子剧烈一震,她想起来了或者从来没忘记他手里的马鞭拿捏不住,嗑托一声落在栏板上。

她的眼泪很快染湿了他的常服,暗红的,触目惊心的一块,像血。然而认真停不下来,一路泼泼洒洒,像囤积了几年、几十年、一辈子是欠的眼泪债。

他分开她的手臂转过来,颤抖着去捧她的脸,“还记得我么记得过去的一切么”

她心里激荡,自然更要浑水摸鱼下去。连连点头道“我记得的我都记得的舅舅”

他眼里的光倏然熄灭了,看来当局者迷,他差点被

她绕进去了。这丫头心眼子素来多,但是那声舅舅太失策。他苦笑着靠在围子上,在她泪眼迷蒙的注视下,万分真挚地说“那好,既然想起来了,那你上年砸坏了我一方金丝砚,到底什么时候赔给我”

她一下子怔住了,脸上犹挂着清泪,半张着嘴,也不晓得怎么接他的话茬。心里恼怒着,不正是煽情的当口么怎么一霎儿转到砚台上去了可见他是个老狐狸,极难对付。

她没了兴致,怏怏地撩起窗上帘子看外面。马车终于拐进了群贤坊,这时已近黄昏,火红的怒云映红了半边天。落日前七刻要响收市鼓,倦鸟也当归林了。所以布舍人站在门上,伸长了脖子在往坊口张望。看见有辇进来,打量驾辕人一眼,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