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欢杳杳(第2页)
知闲不由提高了嗓子,猛地意识到了,忙把声调降下来,趋前身子道,“你母亲没有同你说过你的婚事么上年过了大礼,只等着拜堂入洞房了,怎么没有谈婚论嫁你不知道蓝笙为你披肝沥胆么你们这样,怎么和蓝家交代他蓝家是皇亲国戚,等闲得罪不起,否则你阿耶仕途是要受阻的。”
布暖怔忡着,阿娘没有同她说过这些,想是不愿意给她施加压力。原来真的和蓝将军到了那程度,看来得好好计较了。总不能为了自己使性子,白白带累了阿耶的前程。再想想那蓝笙,言行得体,举止有度。就算和小舅舅摆在一处比,也未见得差多少。知闲言之凿凿说他待她好,也许是确有其事的。这样看来是个问题,她一点都想不起来生过些什么了,对蓝笙的认知半点也无。倘或再不接触,就此嫁给他,岂不弄出又一桩盲婚来
她点了点头,“姨姨说得有理,我回去问清了母亲再做定夺。”
她又往外面看看,“你要是喜欢他就和
他说呀,他也不像是不近情理的嚜。不过总像有心事,不怎么见他笑的”
话音才落,他突然转过脸来,一双洞明的眼。眼里有理智,也有冷漠。横扫过来的时候把她吓得一噤,她才现她对他的评价好像有谬误真的是个近情理的人么大约是极聪明的,能看透最细致的痛苦,也能读懂最浅显的快乐。这样的人难免让人惧怕,一点不经意的小动作似乎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她想替知闲说话大概是不能够了,她没有这个胆量
她侧过身,分明避开他的目光。他的心攸乎往下坠,坐在这里有多难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渴望接近她,即使什么都不说,就近看着她也能寥解相思苦。无奈四处都是提防他的人,从老夫人到贴身的仆婢,哪个不是瞪大了眼珠子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稍有疏忽,可能明天她就会彻彻底底消失,叫他这辈子都打探不到。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才不至于戳痛她母亲的神经,促使她带着布暖仓皇出逃。
他收回视线长出口气,没关系,外埠的公务办完了,接下来仍旧驻守长安,他有大把的时间在这件事上
花工夫。他一向懂得隐忍,也计划着把手上的大权一点点移交。差不多再有半年就够了,到时候带她走,到关外去,到他为她建造的王国里去。
老夫人和他姐姐谈论的话题他插不上话,也不感兴趣。见她们嘴上得了空闲,便道“我才刚看见后厨往无荒亭备宴,今儿在那里吃席”
“那里凉快。”
老夫人笑道,“才建成的,叫它今天沾点人气。”
那无荒亭在醉襟湖南畔,是专为下月寿宴修缮的,与其说是亭,倒不如说是厅。实在很大,足抵得上会客的正堂。不过四面缺了砖墙,帘栊上挂着纱幕。有风吹过的时候轻飘飘舞动,到了夜里,和露台上临水倒映的灯笼相映成趣,颇有些世外仙境的意味。
说了会子话,再看看日头也近晌午,一行人起身往新亭子里去。布夫人万分小心,几乎牵着布暖形影不离。布暖起先还算顺从,后来闹起了脾气,嘟囔着“在外祖母府里没有外人,阿娘这样不累得慌么我自己走走怕丢了不成我又不是孩子”
布夫人闻言只得作罢,自己想想的确做得过了点。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虽说六郎在侧是个大隐患,但对自己的兄弟也不好像防贼一样防着。老夫人眼睛雪亮,到天到地护着自己的儿子。都已经放下的事一直揪着,心上总归不受用。
布暖的手从她母亲掌中挣脱出来,自己慢慢落后了些。趁着没人注意,裙角一转便绕到竹林那边去了。
自己闲庭信步还是很舒坦的,四月的风里夹带着花香迎面扑来,她并不计较什么喘症不喘症。横竖到了外面,且走个痛快再说。使劲吸上两口,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她自己的身子,自己还是很有把握的。但阿娘偏说她病得厉害,常叫卧床歇着。她在那丝绵褥子里躺久了,几乎忘了路该怎么走,活脱脱成了一只软脚蟹。
现在这样再好也没有了,她步子轻快,小花履的鞋底落在青石板上,出脆生生的踩踏声。顺着路一直向前走,两块石板交接的地方隐隐长出细嫩的青草,远远看上去如同铺了一层薄薄的绒毛。
石板路的那头有座绣楼,高高的台基,舒展的平台她顿住脚抬头望,认真辨了辨门楣上的匾额。烟波
楼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并且一路走来像是循着某种遗留下来的轨迹,她记得她曾经来过这里。可惜不论怎样冥思苦想,依旧隔着迷雾看不透。
上了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再眺望出去,不远处的湖面上建着湖心亭,还有遗世独立的三两间水榭。她感慨起来,将军府真叫人咋舌。这样多的玄妙心思,处处奢华处处景。舅舅年纪轻轻就创下如此大的家业,该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啊
“怎么到这里来了”
身后一个声音说,“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她微讶,回头看,他脸上有馨馨的笑意,是舅舅。才换了具服,穿上了紫色大科绫罗,腰上配着玉带蹀躞。离她倒不远,就两三丈。负手立着,和刚才的沉默隐忍不同,这趟显出凛冽不容小觑的威仪。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