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红药(第2页)
布暖笑得很得意,看见两个丫头花容失色又道“饭量大能耐也大,男人上阵杀敌依仗的就是那把子力气。举起斧子一劈,喀嚓把人拦腰劈成两段,上半截还爬呢,下半截肠子
流得满地都是。”
玉炉捂着嘴带上了哭腔“恁地吓人早前你为什么要来长安冀州大舅爷总不至于长的这样尊容吧”
布暖嗤了一声“我又不是嫁丫头,挑好看的做什么那是我舅舅,再怎么磕碜我也不嫌弃啊”
乳母见她们越加离谱,插话笑道“别混说了,住在人家府上,还背着人家嚼舌头,让人听见多不好你们别听她胡诌,小舅爷的相貌这世间也寻不出第二个来,好看着呢”
丫头们对美男子是最感兴趣的,缠上了乳娘问究竟。布暖退回窗前,隐约听见什么“满月为面”
,又是什么“青莲在眸”
,说得菩提佛陀一般。她兀自笑,她丑化舅舅,乳母就极力美化他,大概生怕唬着了纯情善良的姑娘们。
春日里风大,推窗吹得摇摇欲坠,窗户纸也上下翕动。太阳落下去一半,渐渐有了些暮色,布暖想熄下槛窗,便一手收叉竿,一手去接棂子。才关了两扇,看见醉襟湖边蹲了个人,阴影里细辨也能辨出来,还是那个很空闲情逸致的蓝笙将军。
男人爱摆弄花草的当真不多,若是文人雅士倒也罢了,蓝笙是个武将,既然能官居三品,自然不是朝廷随意封赏来玩的。
历代皇帝不一定都喜欢死谏的文官,却必定钟爱提着脑袋为他死战的武将,所以行伍要升官,靠的绝不是运气,是实打实的军功。蓝笙能做到云麾将军,他跨一步,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上来的
这人让她琢磨不透,行事这么古怪,在别人的官邸里种花养草。左手抚摸花瓣,右手却握着荆棘,温暖的外表覆盖着的,也许是一颗冷漠坚硬的心。
他浇水松土,一朵花、一株茎地伺候,专心得仿佛那花是他最珍爱的东西。忙完一阵坐在树下石头上休息,抬眼瞥见烟波楼的窗前立了个人,便随意抬手招了招。
没想到她会来,这叫他或多或少有些意外。
“这些都是你种的”
布暖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那些妩媚艳丽的花。红药就是芍药,不过叫法不同,洛阳称“将离”
,长安人称之为“红药”
。
蓝笙说是,手指划过叶子。“这些花长了半人高,种了也有三四年了。每年开花时节我都要来看看,不单因为它美,更因为它是治跌打的良药。”
他笑了笑,“咱们从军的人都有些旧患,用这味药是最好的。”
布暖以前喘症常作,阿娘不让她在四五月里出门,因此也分不太清牡丹和红药。她俯下身子仔细看,觉得花盘花苞都差不多“红药和牡丹,两种花长得很像”
她说话的声气很好听,没有棱角,温暖和善。她有洁净的眼眸和优雅的仪态,只是这样大好年华,却显出和年纪不相符的矜持贵重来,着实让人费解。
她在大片花丛前半弯着腰,手臂上缠绕的画帛轻盈落在他的膝头。蓝笙心里蓦地一跳,那片画帛似有了分量,让他无所适从起来。他自嘲地笑,这算什么一见钟情真要这样,那可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好消息。
他很快镇定下来,脸上神情淡然,嗓音平稳地说“要区分两者很容易,牡丹花只在枝顶单生,红药不同,叶下也生长,而且多簇生。这种花不像牡丹那样野心勃勃,它贵就贵在虔诚。牡丹是花王,红药是花相,虽未登顶,却更加平易近人。”
布暖抬了抬眼“你不种牡丹吗”
蓝笙摇头“我不是咏花颂柳的诗人,没有那样多的时间精力。红药好料理,平时施些薄肥就成。况且红药花期在牡丹之后,不同牡丹挣春,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君子。”
他突然咧了咧嘴,轻快笑道,“说得矫情了,其实我没有那样脱,我是个很实际的人。牡丹再艳丽,花开不过一阵,花谢之后还剩什么芍药不同,能入药,至少还有些价值。”
他这样的性格是讨人喜欢的,真实不做作,虽然难免市侩,但比那些嘴上冠冕堂皇的人不知好出多少。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