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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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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鱼目亦笑我(第1页)

小孩儿指向一处,没心没肺地笑道:“那座城门的底下,埋着很多人。其中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就是当年这里的县老爷。他做官如何,我不说了,毕竟当年我还小,说了不算。胡人打过来的时候,他做了此生最错的一件事——领着城中百姓关门守城。”

小孩儿的脸上沾满灰尘,唯独一双眼睛澄澈明朗。

“胡人在外招降,朝廷援兵未到,百姓们便先怕了,决定临阵倒戈,于是几名守卫趁夜将县令的脑袋割下,双手奉到胡人面前。胡狗不费兵卒夺下城关,长驱直入,当场虐杀了数百虎夫庆贺,欢呼雀跃地入户寇掠,将城中财物洗劫一空,最后狂言羞辱一番拍马离去。”

她说到此处,恨不能抚掌叫好,语气仍是轻描淡写地道:“死了人,又没了粮食,城中百姓便责怪是县令没及时投降触怒了胡人,才使得众人遭此横祸。将他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上示众泄愤。又害怕县令的小孩儿长大以后会报复,打算斩草除根。小孩儿的母亲为求活命,逼着女儿下跪向众人求饶,自己则一头撞死在了城门的门柱上。”

她甩甩手,笑容不变:“从此以后嘛,我只要在饿肚子的时候拿着碗上街乞讨,觍着脸骂一骂我那不知所谓的爹,他们便会抖抖自己那仅剩一星半点的良心,施舍我一口饭吃。我活得可好着呢。”

这一段过去被撕开,场景顿时扭曲得光怪6离起来。纷纭变化的梦境里充斥着与女孩儿如出一辙的憎恨。

宋回涯想醒了,可一时又分不清梦与醒之间那微妙的错杂纠缠,只觉得屋檐上、寒窗前、云雾中、日色下,到处都飘着潇潇的细雨。绵密的雨脚打得她继续沉沦在这漫长的回忆里。

男人听完陷入静默,半晌一耷眼皮,认真给了个评价:“真是个好故事。”

“二位少侠看来真是神仙啊,所以还不了解什么是人。这样的故事人间多得是。”

小孩儿倔强的面庞上写满了叛逆与偏执,一身难驯的反骨,根根都在表露着对这尘世的嫌恶。

“人本性如此。遇到残暴的,纵是对方要杀自己,也乖乖洗干净脖子站着等死。遇到心善的,便凶神恶煞,甚至恨不能自己也上去砍个一刀。”

她问:“若是世上恩怨都有个说法,那么请问二位光明磊落的如玉君子,我究竟哪里有错?”

小孩儿眸光转向女人,听着二人沉默,轻慢地冷笑一声。

她就是看不惯锦衣玉食的名门子弟,怀着一腔自以为高洁的情怀来悲悯苍生。

他们在高阁里念着书,背着剑听流离的失乡人聊两句血泪,醉酒后捏着杯盏叹一声人间真苦,差不多也就如此了。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解这倒悬的人世?

小孩儿扬长而去,坐在街边,四月的风里带着花草的清香,她吃着霉的胡饼,手中抛玩着几粒扁平的石子,就听身后脚步声靠近,来者声音清越道:“回涯。”

小孩儿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你的名字。”

女人缓声说,“我姓

宋,叫宋惜微,先前与你说话的那个人,叫宋誓成。往后,你就是不留山的弟子。多余的规矩,现下说了你也不会听,我会一条条地教你。等到了不留山,你再给我敬茶拜师。可有不懂?()”

小孩儿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用袖口擦了擦脸,毫无破绽地换上一副新面孔,真诚欢快地叫道:&1dquo;好嘞,师父。?()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跟在宋惜微身后,与她上了同一匹马。

原来宋回涯是这样入的不留山。

虚实的交织带着种似真似假的迷离。宋回涯在这场了无痕迹的梦境中,走马观花地旁观着往事的生。

白日练剑,夜里挑灯,山上岁月一晃而逝,只见春秋,不知长短。

宋回涯尽心全力地练着左手剑,数年间小有所成。许是担心她品行不端,会兴风作浪,师父鲜少允她下山。每日耳提面命,谆谆教诲。

多年来道理听了一箩筐,无奈能钻进脑子的半个字没有。

宋回涯满身未开化的野性,越是管教,越是任性,每每下山,非要惹出点无伤大体的祸事来,故意叫宋惜微头疼,好应了她的担忧。

到后来宋惜微见言传无用,只能动手责罚,以期让她认错。或是面壁,或是抽打,倒不算严苛。偏偏宋回涯这顽童宁愿吃一顿棍棒,也不吃教诲。直将人气得牙痒。

她性情孤僻,尤喜独来独往,不留山上本就人丁凋零,数年间自然没交到一个朋友。只有师伯会偶尔带她下山吃饭、去湖边垂钓,并在她蠢蠢欲动时训斥她不得偷鸡摸狗。宋回涯总不以为然。

这日她去山下采买回来,半路遇到个醉酒的壮汉,对方借着酒劲撒泼闹事,恰巧遇上了宋回涯这个硬茬。

她出手没有轻重,打掉了对方一颗牙。壮汉酒醒后竟还有胆找上门来,又被她不客气地打了一顿。不料被宋惜微当面撞见,呵斥两句。她实在懒得辩解,挨了两下鞭子,假意反省。走出大殿,便去湖边静坐。

那片湖泊坐落于不留山的山腰,湖面一平如镜,倒映着半片苍翠山头。

她摆好鱼竿,挂好鱼饵,坐在岸边闭目养神,师伯就来了。

宋誓成摸出两个成熟的野果递过去,慈爱地道:“如何?师伯疼你吧!路上遇到点吃的,都先惦念着你。”

宋回涯用手潦草擦了擦,直接塞进嘴里,慵懒说:“师伯,你若是真心疼我,师父打我的时候,你就该站出来,而不是溜得比狗都快。”

宋誓成叹息道:“可是你师父打得对嘛。”

宋回涯习以为常地扯扯嘴角,说:“什么叫我师父打得对?她要做她的大好人,讲她的大道理,当然不能偏帮我。”

她咬了口果子,如往常一般第无数次出申请:“师伯,要不你做我师父吧。反正都是同门,我挂在谁名下不是一样?我不嫌弃你剑术差、悟性低。你也别嫌弃我不听话。”

宋誓成朗声大笑道:“你若是我徒弟,我已经打死你了!你是不懂,你师父其实比我心善得多。她愿意不厌

()其烦地同你讲一样的道理,我脾气上来,只管打。()”

宋回涯坚定道:&1dquo;你若是我师父,我定然好好听话,再不出去惹是生非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宋誓成嗤之以鼻:“这鬼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

宋回涯兴致缺缺,扬手一抛,将吃剩的果核丢进水里,吓退了正在进食的鱼群。

宋誓成用手掩在唇边,歪着上身与她靠近,神神叨叨地说:“实不相瞒,其实你师父每次打你,都是我撺掇着打的。因为你实在可恶,不揍一顿,我心里慌,过不去。”

宋回涯倏然扭头:“??”

师伯得意地笑:“嘿嘿。”

宋回涯想抄起手边的石头,冲他那张俊脸来那么一下,好叫他体验一下什么叫“见不得人”

“算了,我知道,我师父本身就不喜欢我,不是真心想收我做徒弟。她认为我本性庸鄙,劣习难改,已经烂进了骨子里,不过是因你再二相劝,加之对我经历同情,才勉为其难收我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