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家破村消断舍离(第1页)
一听到能够回村,许娇兰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早饭一吃完就忙不迭地在屋里搜寻各种大小收纳袋,一路上更是闲话不断。
“每次不管啥情况,只要车一到了这山里,看着两边的山坡,闻着这空气,头脑就会一下子清爽起来。这感觉,真是窝心的舒服啊!”
许娇兰望着车窗外熟悉的山景,由衷地感慨道。
车子摇摇晃晃地开到村口,一座荒芜的村落陡然展现在眼前。碧空如洗的冬日下,漫山的枯草包围着安静的村舍,只一眼就看的人心疼。几代人挥泪洒汗建起来的家,如今却被孤零零地遗落在荒山孤岭处。
何朵小心驾驶着车子,在村里唯一的小道上蹒跚前行。随着距离的缩进,房屋的真实面目逐渐裸露。那些远看一排排保持着原始格局的屋落,凑近了才现早已面目全非。大半的房子都已被推倒,成堆的破砖瓦掩映在枯草之中。冬天的山里本就萧索寂寥,如今越显得老态龙钟奄奄一息。身处村庄之中,死亡的压迫和大自然的苍凉交缠在一起,实在令人唏嘘动容。
“哇!”
何朵正在不远处停车,姐姐已经提前走进了院里,不由出了一声感慨。
何朵快步走过去,同样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不已。
整座院子被杂草密密麻麻地覆盖着,无处下脚。由于是冬天,野草枯死,全都半耷拉着倒了下来,即便如此也有大半个成年人的高度。
“好家伙,这草真能长啊!这咋走?”
何文说道。
“唉!以前都是你们爸每年回来打药,去年你们爸没在宁水,夏天的时候我就打电话让平子回来。可唤了两三次,他都不应!果然现在成了这副倒灶样子!真是懒死!”
许娇兰气呼呼地说着,手上也没停,踩着一堆草摸到了草房,拿下来一个铁锨一路拍打着杂草,硬生生拍出来一条勉强可以走的野草道。
何朵已经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屋门。刹那间,一阵寒冷阴森的霉变之气扑面而来。
由于家里常年无人,为防止小偷光顾,何胜军特意给门窗装了卷闸门。如此一来,防盗的效果确实达到了,但屋子里常年没有光亮照射,所有物品均已霉。
“我靠!”
何朵脱口而出。
心心念念的家,印象里明亮干净的房子,如今全部被霉菌覆盖。湿漉漉的黑霉和成片的污渍爬了原本满雪白的墙壁,桌椅、床铺、电视柜、沙,所有家具都被湿气浸透,上上下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各种或白或绿或黑的霉菌,手指轻轻摸上去都会蹭上一层水和白毛。由于湿气太过严重,屋顶和墙壁的白灰也纷纷脱落。何平的卧室更加夸张,连吊顶都掉落了下来,半挂在地砖上。许娇兰上次离家之前还特意用围裙遮盖住的案板,如今早就被潮气、白灰和霉菌侵蚀地变了模样,完全没能幸免。从记忆时起就一直在用的小饭桌,也被歪歪斜斜地立在一边,成了一对废柴。
“哟嘿!”
何文一个不小心,差点滑倒。原来是地面湿气太重,导致瓷砖上覆盖了一层细细的水雾,走路很容易打滑。
“咱们从哪儿开始呢?要收拾哪些呀?”
何朵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家里各色柜子的柜门。
这些老家具,几乎都是几十年前何许夫妇结婚后找木工打造的。要不是常年阴冷潮湿保管不当,它们依然会稳稳当当地立在家里,挑起家的脊梁。
“老家具就是好,虽然外面全是毛,但里头还行,只是有点潮,还没出毛。”
何文说道。
“但是我哥那边就不行了,他那里都是以前结婚时买的,家具看起来新,但是质量都很差,从里到外全是绿毛。”
何朵说道。
“啊?那被子还好着吗?”
许娇兰一听不妙,赶紧颤巍巍地跑到儿子的房间。
“咱们就一个柜子一个柜子地打开,把看着还行的东西装起来,很烂的或者肯定用不到的就扔了。”
何朵建议道。
“行,赶紧弄吧!照这情形,半天肯定搞不完。”
何文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打开打包袋,挑挑拣拣装了起来。
“唉呀,唉——”
许娇兰的哭声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
何文何朵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只见母亲正瘫坐在破旧的沙上失声痛哭,邻居念平婶也在。
念平婶家就住在何家院子的斜下方,许娇兰以前常常坐在她家窑顶上和她唠嗑。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她家也是目前唯一还住在村里的人。之所以不搬,一方面是舍不得老房子,另一方面也不打算住到未来的回迁房。何朵听母亲说过,念平婶的儿子给两个老人在几公里外的小镇上买了房,等将来村里最后一座房子推掉时,他们才会搬走。
早就酝酿了一肚子酸楚情绪的许娇兰,在女儿面前尚好,好友一来,不经意间就破了防,看着操劳一辈子安置好的家变成如今模样,失声痛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现在哭也没用了,还是想想能不能补救吧!实在补救不了,你就想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何朵像哄小孩一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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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娇兰罗圈着两条腿摇摇晃晃地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从柜子里拉出来的被子。那还是何平以前结婚时特意定做的,虽然时隔多年,背面依然光鲜亮丽,里面的棉花也填充的非常厚实。可是如此漂亮实在的大棉被,上面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渍和星星点点的白毛。何朵用手一摸,湿漉漉的让人不舒服。
这是许娇兰最喜欢的被子,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就这个被子,最少在一年多前我就喊过平子,让他把它拿到城里。可是他呢?从不把这事放在心里,理都不理我!好好的被子被这么糟贱,真是倒灶窝囊啊!”
许娇兰一边哀叹一边落泪。
何文向来不喜欢母亲这一套哭法,在她看来母亲就是个事儿妈,要不是她对弟弟的过分溺爱,也不会把弟弟娇惯成如今这不成器的样子。加上本就不擅长向父母表达情感的她,安慰人的话就更难说出口了。于是也不吭声,默默打开弟弟房间其他的柜门查看。
“你也说了这是人家的被子,人家都没当回事,你折腾啥?可惜的东西多了,那也得人家的主人觉得可惜呀!再说坏都坏了,你哭也没用,还整得自己伤心。”
何朵继续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