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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荼蘼岁月迷途人(第1页)

并不是所有成年人都十分期待新年的更替,毕竟时光的流逝意味着年龄的增长和青春的消散,尤其对于何朵这样的大龄剩女。然而这一次,她却热切期盼着元旦的到来。午夜客厅里,一人一猫坐在沙上相互陪伴,何朵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的时间,一秒秒滑向o。

新的一年来了。

这意味着父亲熬过了一年,意味着难过和阴霾的o年结束了。新的一年,总会有新的希望!

而对何许夫妇而言,他们怎么也没想到,o年的元旦竟然是在医院里度过。本应是阖家团聚犒劳五脏六腑的元旦佳节,何胜军却只能躺在病床上吃流食。陪在一旁的许娇兰也好不到哪里,长期来的慢性胃炎导致她连最“隆重”

的水饺都吃不下去。

何朵炖了一大锅五红粥,赶上中午时分送到了医院。只是假期里只有一个值班医生,她也无法进入病房探视父亲,只能等母亲出来接手。许娇兰在走廊里和女儿简单话了一会儿家常,亦觉无趣,便打女儿早点回去休息了。

何朵走到楼下,环顾四周,不想回家,却也不知该去向何处,干脆来到时常光顾的咖啡店。打开电脑,刚想写些什么,泪花已经在眼眶里一圈圈打转。

“过去这一年,我和家人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坎坷挫败、无助困顿;过去这一年,是三十多年人生里最孤独坚强的一年;过去这一年,从满怀梦想到声嘶力竭——悲苦、奋进;失望、奋进;绝望、奋进;无力、奋进;迷茫、奋进;悲愤、奋进;不甘、奋进;懊恼、奋进;放弃、奋进;挣扎、奋进;困苦、奋进;贫囧、奋进;歇斯底里、再奋进……”

“无数次循环往复的努力,依然无法摆脱那条不断坠落的生命走势。一个孤独的灵魂需要承受多少绝望的洗礼,才能完成这艰难的涅盘?生老病死的终极劫难,仿佛总是对独行者格外青睐;风刀霜剑的冰冷考验,也似乎只偏爱善良勇敢的人。这一年里,我开始羡慕那些碌碌无为的无聊众生,嫉妒那些胸无大志的庸俗之辈;这一年里,自私和短视多次成为我想修炼的品德。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疲惫不堪的心有一丝苟延残喘的余地。”

“但也是在这一年,绝望的极限不断刷新着我坚忍的极限;也是在这一年,千万次的退缩念头沉淀成转瞬后的加倍珍惜;这一年,支离破碎的生活里袅袅蒸腾着儿时以来少有的温暖。那两双孩童般依赖期冀的眼睛,成为我继续勇面阴霾的动力;那一桌简单粗糙的家常菜,填补着我亏空几十年来家的记忆。”

“这一年,一地鸡毛,屡战屡败;这一年,天地颠倒,屡败屡战。”

“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触底反弹是绝对正确的规律,不会有比持续不幸更不幸的事情。我宁愿相信这是上苍对我偏爱的锤炼。”

“新的一年,所幸人还在,家还在,初心还在。新的一年,用更坚强的决心保护那两个病床上的老人,保护自己。极限的孤独也不过星辰大海,绝对的倒霉也无非重头再来。我就在这里,放马过来!我,随时迎战!只为保护要保护的人,守住要守住的心!o,惟愿岁月静好、天伦安康、国泰民安!”

元旦小长假结束后,何胜军的一系列检查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原本说好的无痛胃镜,因为他的身体状况不能使用全麻,不得不临时改为常规胃镜。

何朵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听着父亲在操作室里一声又一声的恶心干呕,两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掐出一道道深红色的指痕。

“可怜的老爸,他现在的身体,哪里还能承受这么多折磨!”

“爸爸啊!如果可以,我多想替你承担这一切!”

“爸,你坚持住,坚持住!很快就好了!我在的,我一直在的!”

何胜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从操作台上挪下来,半瘫着挪到了自己的轮椅上。何朵用卫生纸给父亲擦了一遍又一遍衣服,把搭在他脖子上那条早已湿透的毛巾小心扔进了垃圾桶。何胜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由着女儿收拾。

许久,两人默默回到病房,半晌无语。

何朵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红包:“公司的,新年慰问红包!”

“公司还给红包呢?”

许娇兰问道。呆滞的表情里投射出几丝活力。

“别人没有,咱家有。赵总把你的情况跟公司反映了,工会送了两千块的红包表示慰问。”

何朵冲父亲笑道。

何胜军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闭上了眼睛。

肺癌和放化疗导致何胜军身体的免疫力急下降,肺部由此生了感染,而促感染的病毒,直到他住院一个多星期后才逐步排查出来。好在确认了致病原因后,医生对症下单,何胜军的烧情况立即好转,并且没再复过。然而医生却并不赞同何胜军此时出院,原因是他现在的血小板指数依然不理想,如果护理不当,随时还是会有大出血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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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现在的身体情况,就是一个很大的矛盾体。一方面,肿瘤引了体内血栓的形成,而血栓一旦脱落,会随着血液快流转到心脏。一旦如此,就会造成肺栓塞,直接结果就是猝死。但是如果我们治疗血栓,务必就要想办法降低凝血情况,那就是打肚皮针——低分子肝素。可是他现在血小板又非常低,打肚皮针无疑会加剧血小板的流失,直接结果就是容易引大出血。”

“这段时间我们停了你父亲的肚皮针注射,但是又必须时刻关注血栓的情况,所以才会每三天就做一次静脉彩检查。好在情况一直还算稳定。但是长期来看,血栓的事情需要有个更直接的办法处理,那就是放置下腔静脉滤网。”

医生把何朵叫到办公室,详细地告知其病人当下的情况。

“怎么放呢?”

何朵问道。

“就是一个很小的东西,放在血管里。有了这个静脉滤网,血栓即便是脱落,也不会掉到心脏里。”

医生说到。

还没等何朵细思,王医生又接着说起来:“但是放这个也有风险。放了静脉滤网后,最多一个月就要取出来,因为滤网本身也可以理解为一个外来异物,它放在血管里,内膜细胞就会爬生在上面。如果长时间不取,这个滤网就会如同一个更大的血栓,一旦整体脱落,同样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风险。所以需要你们商定一下,要不要做。我们已经联系好了血液科,如果确定做,刚好明天他们有一场手术是空的,可以加进去。”

“如果做这个手术,会对病人造成什么伤害吗?”

何朵问道。

“不会,就是一个很小的微创手术,时间也快的。”

医生回复道。

“但麻烦的地方就是一个月后还得再回来取,对吧?”

何朵说道。

“是的。”

“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医生,我爸妈盼着回家已经盼了八九个月了,我也希望他们回家。如果真回到老家,什么时候来就不知道了。但是如果做了这个手术,回头还得惦记着早点来江临……”

何朵踌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