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祸从天降肝肠断(第2页)
。除了家里到处堆放的止疼药和安眠药,二婶也会经常到何朵家,让大嫂许娇兰给她按摩额头。何朵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从村子到诊所最少也得走一个小时,刚回到家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
二婶为人热情直率,是母亲最要好的的妯娌。爱屋及乌,何朵跟二婶的关系向来也不错,平日里没少帮她照顾堂弟堂妹。只是今天的二婶实在有些别扭,总感觉她对自己不是那么积极和亲热。敏感的何朵乖巧安静,一路上假装没事般偶尔跟二婶搭几句闲话。两人各怀心事默默走着,总算在气喘吁吁中抵达了诊所所在的村庄。这里也是何朵除了学校和家以外最熟悉的地方,因为多年来她隔三岔五输液打针便是在这里。
眼见着到了诊所门口,二婶突然轻叹一声,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何朵,轻轻说道:
“朵朵,二妈跟你说件事,你听了以后不要着急。”
何朵几秒钟前刚堆到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她微张着嘴巴,一时不知该问或者说些什么,双眼中满含不安。
“不是二妈的头不舒服”
,二婶顿了顿,眼眶已经开始湿润,“你爸前几天在矿窝子里出了点事……”
二婶的声音越小,语速越慢,何朵就越害怕。那努力压抑着的肃穆表情告诉她,父亲绝不是一般的磕磕碰碰那么简单。强烈的恐慌袭上心头,各种可怕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 方圆几百里,整个红西乡的农民几乎都以采挖煤矿谋生,因煤矿事故造成的意外也不胜枚举。这类的故事何朵从小听到大,她清楚地明白此类意外一旦发生,轻则残疾、重则丢命。
小时候的何朵,自打初次得知矿井工作会有危险时,就开始时常独自抹泪胡思乱想,边哭边抱着父亲的衣服,虔诚地祈祷上苍保佑。到后来父亲每日都安全无恙地归来,时间一长,这份担心也渐渐淡去。然而兜兜转转,命运却并不打算善待可怜的父亲,最可怕的事情居然真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何朵摇摇头,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我不去,我要回家去!”
说罢就转身往回走。
“这不可能,肯定不是真的。我才不要被二妈骗!我要回家等爸妈回去!”
何朵心里想着,努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朵朵,听话!”
二婶用力拉住何朵,压抑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滴落了下来。
“你爸就在里面,你去看看他!你去看看他,他就会好得快……还有你妈,你妈很辛苦,你去看看他们……”
二婶抽泣着说道。手上的力气丝毫没减,硬生生把何朵拽了回来。
何朵早已泪流满面,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最爱的爸妈,最善良伟大的爸妈,此刻正经受着多么可怕的折磨啊!自己又怎么真能不闻不问?可是她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父母?以她现在的心态,只怕一看到爸爸就会痛哭崩溃,这样对爸妈来说不是更伤心了吗?
“没事,不要想太多。只是去看看他们,让他们放心,他们没事的。”
二婶温柔地拍着何朵的肩膀,这让她快速镇定了下来。
“何朵,你可以的,你一定能做到的!爸没事,我才不信,爸才不会有事!”
何朵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步履沉重地跟在二婶身后。虽然不断地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可刚到诊所门口,仍旧早已眼泪涟涟。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诊所的病房。虽然经常来这里输液打针,却都只是在门诊房,真没想到这么小的乡村诊所居然还设有病房。诊所是赤脚医生用自家的房子改建而成。一个小院,正对大门的一排房子是门诊和药房,侧面的一排房子共有很小的两间,就是病房。病房实在是太小,小到即便平时路过也不会注意到。
乍一看到这又小又黑的病房,何朵便心痛不已。狭窄的病房中间安置了一个突兀的小煤炉用于供暖,炉子两边是农民自己做的小木凳,凳子对面则是一个临时拉开的钢丝床,这也是房间里唯一的病床。钢丝床又窄又短,上面沉甸甸地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个子极高,以致于当他的整个身体塞到这张床上后,整个床便被挤得满满当当。由于床太过短小,病人的两只脚都伸到了床外,为了承载那双伸出去的脚,有人在床尾特意放了一个高凳。整张床除了那双从尾部露出来的、用小棉被另外包裹着的脚,就是床头那个戴着颈椎固定器、黝黑无光的脸。
“爸……”
明明已经在心里规划了无数打招呼的方式,眼泪却依然在开口的一刹那奔涌而出。何朵连忙深吸一口气,却被呜咽声哽住了喉咙,硬是连气都快要吸不上来。
何胜军黑寂的面部微微动了下,他缓缓睁开双眼,乍一看到女儿,泪水便顺着眼尾无声滑落。
何朵赶紧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擦去父亲的眼泪。父女俩的千言万语,在此刻变成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唉!”
疲惫的许娇兰坐在床的内侧,抬手擦着干涩通红的双眼。原本她想心平气和地问问女儿“吃饭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