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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校尉迎了?上来,恭敬道?。
严观略一点头,道?:“录事?呈上来的记簿我已看?过,鹰隼猎犬舍的人手有些不足。眼下天渐冷了?,冬猎一事?又是咱们职责所在,眼下准备起来也不算早,让司农寺换些个熟悉鹰犬习性的奴隶来,我听闻有个叫明?真瑜的,如今在蓝田县的驿田里做事?,他驯鹰养犬很有一手,你?派些个人把他押回来做事?。”
周校尉听他说得这样详细,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当即道?:“属下这就去办。”
其实明?真瑜从前不过是个爱引猧儿鹦鹉戏的纨绔公子,从前侯府那?几只鹦鹉倒被他养得油光水滑,彩羽缤纷,学起舌来活灵活现的,但鹰犬他可真是没?养过,在明?宝清跟前说起驯鹰养犬,也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增添一点男子气概。
但眼下严观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把明真瑜提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管起来。
在严观来之前,羽林军中侯一职空悬足有两月,上一任的中侯如今正在狱中,听起来不太?吉利。
严观听那?位邹录事?所言,说是因为江都?徐少尹耗费两年查出来的那?个贪腐巨案,其中一个受贿的长史是上一任中侯的族叔,光他一人贿金就高达万两。
而那?中侯也不仅仅是因为牵连而被贬,其中有一笔贿金是在他手头上消失的,如今京兆府和大?理寺正在审查。
严观可没那心思去想自己的上一任是什么下场,他自己在这中侯的位置上也坐得不太?安稳。
羽林军的中侯共有五人,他这个驻守在禁苑鹰坊里的中侯算是平日里是最清闲的,几乎只有冬猎那?两个月会忙一些。
这一片草场是专门放鹰逐犬用的,眼下这时?节草浅兽肥,所以视野非常开阔,严观觉得如果不是那?桩子事?情,他应该会蛮喜欢这件差事?的。
他仰头看?着暮秋时?分的天空,爽朗蓝透,可这一览无遗的天空中又似藏一双无形眼,总叫严观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钦天监订下了?今岁冬猎的日子,在冬月廿二,严观光是摸透这份新?差事?就耗进?去七八日的功夫,等他调理好了?手底下几个刺头、老油子,明?真瑜也被派去蓝田县的那?一只小?队给押回来了?。
严观很是满意,当即就赏了?钱下去,替公家办事?还是替私家办事?是藏不住的,底下人又不是傻子,还不如干脆些给赏钱,好收买人心。
尤其是快年下了?,谁家中没?有妻小?要照顾,谁不缺银钱呢?
明?真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这几日人押回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听到?严观要录事?去司农寺办手续时?,他才惶惑地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严观,见他转回脸,明?真瑜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动弹。
严观也不知道?要同他说什么,只是先让人带他去梳洗,吃点东西。
明?真瑜亦趋亦步地跟着一个录事?出去,忽然他顿住了?脚,侧眸看?向门外那?匹彩鞍白马。
月光的额剌毛是左右两个旋,像一双翅膀,非常好记。
明?真瑜有些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句,“月光?”
月光肯定是不记得他,但又好奇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歪着大?大?的马脑袋,睁着大?大?的马眼睛,看?着明?真瑜,又喷了?喷响鼻。
“是你?大?姐姐的马。”
严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明?真瑜吓得一哆嗦,只听他道?:“去吧。把自己收拾得利索些,我明?日带她来见你?。”
明?真瑜怔了?很一会,颤着声音一边说着‘多谢中侯开恩’,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眼。
他的视线从牛皮皂靴上缓缓移上去,移到?腰胯、胸膛,终于是看?清了?严观的脸。
‘还好,不老不丑。’明?真瑜又赶紧低下头,滚烫的泪一滴一滴滑下来,几乎在他整张面孔上像火舌一样纵割而过,‘可大?姐姐为了?我,居然连人带马委身给这样的粗汉,这该多委屈她啊。’
严观看?着明?真瑜佝偻的背影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小?子好像在腹诽着什么。
明?宝清是和明?宝盈一起来的,禁苑不许外人随意出入,明?真瑜是贱籍,更是出不去。三人就在禁苑东门羽林军官署的偏室里见了?面。
明?真瑜居然还高了?一点,瘦得可怕,像被狂风打过的柳树,只留下了?一根光杆。
他昨日吃的肉全吐了?,今日不敢再吃,在姐妹的注视下小?口?小?口?喝着粥,咬一口?还温热的蒸笼饼。
明?真瑜吃着吃着又哭起来,严观觉得他哭得有点太?频繁了?,脸上被泪水渍成一副干巴小?咸菜的样子,明?明?都?说了?让他收拾得利索些。
“别往粥里兑盐了?,那?是甜粥。”
严观说。
明?宝清正伸手给明?真瑜擦眼泪,闻言睨了?严观一眼,道?:“也不许人家哭几声?”
“哭哭,多哭几声。”
严观说:“冬月我份例里会发一罐面脂,都?给他糊脸上,哭吧。”
明?宝盈抿嘴忍笑,她不知道?严观原来还会这样逗明?宝清。
明?宝清冲着严观面门扔过去一团东西,有拳头那?么大?,严观一接到?手里就笑了?,软软的烫烫的,用帕子裹牢了?,里头还有油纸,他一层一层展开来,糯米油香散了?满室。
“小?妹做的糯米炊饭,你?还吃不得,等身子
养壮一些,且有的吃呢。”
明?宝清对傻愣愣的明?真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