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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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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蝶花美人图下一(第8页)

并叮嘱戴好女一定去城南的谈家铺子买。立刻就去,莫要耽搁。

戴好女想回房换身衣裳,简单梳洗一番,被大丫鬟拦住,呵斥:“大街上哪个会看你!”

戴好女只得拢拢头发便匆匆出宅子。

刚出了小角门,又有个婆子赶上她,递给她一个油纸包:“谈家铺子离得远,太太怕你饿着,街上吃东西不干不净又耽搁时间,与你些点心垫着。”

戴好女接过纸包,里面是一大块雪花酥油糕,她极少吃这样精细的点心,千恩万谢地接过。

岩溪县城不算大,但童宅在城北,谈家铺子在城南,走过去得近一个时辰。

戴好女走了一阵儿,有点饿。

她自幼吃苦,养成了极俭省的脾性,太太赏的糕点,她想留下细细多吃几日,便打开纸包,只掰了一小块糕点吃了。

再走了一段路,她突然一阵头晕眼花,跟着两眼一黑,跌倒在地。

待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矮屋内。

一个老妪坐在床边看着她:“阿弥陀佛,姑娘你是得罪了谁,旁人想要你的命啊。万幸遇见我老太太。不然你早就做鬼了。”

救戴好女的老妇姓齐,在路边摆摊卖茶水,邻里都喊她齐嬷或齐婆。

查案的众人辗转找到齐婆,齐婆大方讲出当日经过。

她说戴好女当日算是命大,一头扎在地上,路人都不敢问,怕被讹上。唯独她老人家瞧着是个瘦得可怜的姑娘,清清秀秀,看着一丝凶恶气都没有,反正自家无儿无女也不怕,就让人抬进茶棚,灌各种汤水又请郎中一通施救,总算把人扳回来了。

戴好女清醒后,齐婆问了问前后经过,便道:“不消说,肯定是你家太太想要你的命。”

戴好女不信,争辩道,太太极慈悲心善,待人宽厚,自己也本分做事,太太怎会想害她。

齐婆似笑非笑:“我老人家就是指点你一二,你不信也罢。我再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想死还是想活?”

戴好女当然不傻,立刻求齐婆指点迷津。

齐婆说:“要是想死,路很多。第一,回童家,立刻死。害你的人本就恨你,见你没死,你又察觉到她意图,她若不把你结果掉,后患无穷。第二,去报官,也能死得快。童老爷虽只是个秀才,他家在县里算个老门户。你个外县买来的奴婢,主人家养你多年,你却突然告主,告的还是杀人大罪,大老爷怀疑你扯谎,稍微赏你几板子,你这瘦伶伶的小身子骨就得交待在公堂上。”

戴好女哭着问,那想活要怎么办。

齐婆道:“活也容易,分好活和赖活。赖活么,现在远走高飞,少年女子,孤身难活,须得心明眼亮些,别被人骗了,傍个可靠的汉子,是条活路。”

戴好女说:“我去出家。”

齐婆道:“阿弥陀佛,你当出家那么容易?是个人去了寺院就收?得有大缘分。我老太太积德半世人都不收哩。不信你去试试。”

戴好女再求齐婆指点,齐婆方才道:“看你家太太平日行事作风,却也不是那种全然心狠手辣的,如此倒有个方法,能让你不必做奴婢,光明正大从那家脱身出来,日后路就好走。只是这事你一个人办不了,再加一个老身也办不到,还得请帮手。我有些话得说在前头,请人帮你脱身,其他东西,可能你拿不了。”

戴好女道,能活命已经是老天恩典。她全听齐婆指点。

齐婆遂雇了一个水手,让他扮作戴好女的兄弟,拿着一半包雪花酥油糕的纸张,到童宅求见童秀才的娘子。

童娘子十分惊慌,她第一次行凶,经验不足,谋算是把戴好女支出去买绒线,戴好女吃了毒糕死在街上,可以说成是她自己在街上乱买东西吃坏了。或说她有姘头,前去会情郎,意图夹带买绒线的钱逃跑。

如斯漏洞百出的计谋,甚至连个盯梢戴好女的人都不曾派,被齐婆一眼看出是个雏儿,使出反诈之策。

戴好女没回来,童娘子正在做姿态,让人先去问问戴好女的家人,是不是想家趁机回去看看了,再让衙门查查,但别太声张……忽地有人上门,她不由得方寸大乱,便让人把水手传到偏厅,自坐在屏风后询问。

水手按照齐婆交代好的话道:“小人是戴好女的四弟,往日疏于礼数,未曾来向老爷和夫人请安,请夫人恕罪。今日冒昧登门,乃因大姊日前奉夫人之命上街买绒线,未想半路晕倒,怕是身上有病症,就回家休养了,思想没有福分照顾夫人,特派我前来告罪。”

童娘子一开始还故作镇静地呵斥:“派她买件小东西,就此无影无踪,钱和人都不见,怎又有这一说,真是岂有此理!”

水手继续恭恭敬敬地说:“我大姊福薄,难以消受夫人的恩德,实在是身上不适,不能前来,才让我过来,怕夫人不信,特带来夫人赏的包雪花酥油糕的纸一张。糕我姊姊没舍得吃完,放在身边做念想。另有一件事禀报夫人,大姊自幼订过亲,因姊夫一家多年前迁去北边,久无音讯,以为无缘。没想到姊夫已投效军中,前几年在边关,不能回来完婚,近日前来迎娶,要带大姊去北边。大姊也需在家准备嫁妆。大胆来请夫人恩典,若夫人不肯开恩,执意告官,也只能认了。”

童娘子脸色煞白。

她其实知道戴好女跟童秀才并无苟且之事。她素来注重贤名,唯恐旁人说她像婆婆。童秀才已年过半百,进取功名之心尤甚炙热,内宅名声也十分关键。婆婆可以疯,他们顺着,能得个孝名。她却不能妒,妒了她没好名声,更影响夫君前程。

童秀才的几个儿子都是小妾生的,叫她一声娘,毕竟隔层肚皮。童娘子也已五十有余,难再生子。这宅子里,她最亲的人只有童秀才。

童秀才娶的那堆小妾她都一向好声好气地对待,真的得了童秀才宠爱的小贱婢们她也不敢刻薄。

但,岂能完全不恨?

看着童秀才和那堆贱人,看着客客气气向她请安的儿子儿媳孙辈,她常常想,你们真心拿我当什么?我又算什么?

竟连这个叫好女的,宅子里最低贱的小丫头,都敢忤逆她,跟她说,「夫人奴婢不想嫁老田」。

都是惯出来的。被老太太拿棍子抽的时候,小贱蹄子敢吱一声?!

连这贼眉鼠眼的样子,也想入老爷的眼?

老娘竟连你都收拾不了么?!

童娘子盯着水手半晌,哑声问:“我若放她出宅子,之后怎样?”

水手仍恭敬地道:“若得了太□□典,大姊嫁了人,就随着姊夫去边关,不知今生还能否有福份再服侍夫人,让我代她向夫人道谢道别。”

又捧出一张纸,是齐婆写好的谢放身书,满纸称颂恩德,摁着戴好女的手印。

童娘子缓缓点头,命人取来戴好女的卖身契,又写了一张放良文书,也按了指印,又取童秀才的印章盖了,另让人备二十两银子,一并交与水手。

“毕竟她在我家服侍一场。当是嫁妆了。”

水手出了童家,按齐婆交代,先把文书交给等在童宅外的另一人,那人是个久帮人办文书的经纪,立刻飞奔到衙门,以文书为凭,将戴好女脱出童家奴籍,转归良籍,连同新的身份文牒之事一一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