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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那头有意的鼓吹与抛飞,让这些纸张全数升空而去,被卷挟在了今日的寒风之中。
比起拉开劲弓岿然不动的安定公主,这一张张名录的主人仿佛更像是风中飘萍,将成败命运决断在了那一支弓箭之上。
自一旁宫人的角度,也正能看见安定公主坚毅而锐利的目光,仿佛正在端详着每一页纸张飘飞的姿态。
下一刻,她手中的那一支箭再不停留地脱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其中一张飞到了高处的纸张。
或许更为准确的说,是这狂飔驰飞的利箭,直接将那张纸击碎在了当场。
这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只怕谁见了都得夸一句英姿飒爽。
可一想到这其实是个选驸马的场合,而不是狩猎之时,李治就觉自己很有几分哭笑不得。
“你也是真不怕选出个不合心意的……”
李清月撇了撇嘴:“那又如何呢,大不了换了就是!”
她总不能告诉李治她才不担心这个。
谁让她能确定,方才中箭那一张纸上的名字,必定还有三四年才到适婚年龄。
以她射箭的眼力,完全能够做到在动了点手脚后达成这个目的。
虽然是要让李治再放下一点戒心,但名正言顺地拖延时间,她还是会做上一做的。
至于有没有作弊,谁知道呢?
在抄录名单的时候,按照年龄区别一下纸张,是很有问题的事情吗?
反正李治希望她做个寻常的公主,李清月告诉他这不可能,但她可以先做个普通的镇国公主。
李治希望她遵从宗法父权社会的规则,李清月也以一种虽然还是不太对,但也能糊弄的办法给应付过去了。
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而这份争取下来的喘息之机,将会让她和阿娘打磨出最后一把利刃!
在他们两人,还有一旁的天后、太子的眼前,一页又一页的纸张依然在自空中飞落,但这场遴选驸马之事,实则已经走到了终点。
一个李治必须接受的终点。
他也终于说服了自己的内心,重新开了口:“去将那张……”
去将那张纸拿回来吧,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成为了这个幸运儿。
可他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报——”
先一步出现在那些随风飞落纸张处的,不是走上前去的宫人,而是一匹穿过了宫门、飞驰而来的快马。
而那一声疾报高呼,更是骤然间压过了其余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变调的声嘶力竭。
不知为何,李治忽然心中一跳。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在这一刻迎面而来,甚至远比安定射出那一箭的时候还要强烈得多。
寻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这等疾报,未经通传便先越过了外朝而来。
只有最为紧急,必须立刻传递到二圣面前的消息,才会有这样的声势。
以至于当这匹快马毫无停歇地越过那些落下的纸张之时,日光将原本泛黄的纸几乎照成了白色。
在兜头罩下的纷纷扬扬中,像极了——
……
那马背上的信使跌跌撞撞地翻身下马,跪在了天皇所站的门楼之下。
“陛下——襄王……襄王薨了!”
第239章
襄王……薨了?
这四个字里的每一个字,李治都认识。
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让李治极其陌生的东西。
那些纸张已在此时尽数飘落在地,可这冬春交际的晴空中,却好像还笼罩着一层阴霾,将他给掩埋在下面。
城楼之下的报信人面目模糊,唯独那一句话,还在清楚地回荡于他的脑海之中。
他确实是在说,襄王薨了。
襄王李弘过世了!
“你在说什么浑话!”
李治勃然变色,朝着信使怒斥,“什么叫做襄王薨了!”
信使接到了示意匆匆赶了上来,抵达了李治的面前,以更为清晰的声音作答:“襄王感染痨瘵之疾,加之本就体弱,一时之间疾病恶化,便这样……薨逝了。”
“这是襄王临死之前写给天皇天后的信,也一并被送来了京中。”
信使的声音越说越低。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短短两句话中,面前这位天子的脸色已经急剧地褪去了血色,仿佛他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对方身上就会多加最后一根稻草,将他给彻底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