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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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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30(第44页)

而他——

他正是促成此事的罪魁祸首。

“还不去通传太医署!”

天后的一句厉声吩咐,勉强拉回了李弘的思绪,也让他试图上前去关心父亲这个面白如纸的情况究竟如何。

可母亲朝着下方看来的锐利目光,和她的下一句话,却让李弘的脚步像是生了根一般,被定住在了当场:“右武卫大将军,镇军大将军,奉我之命,封锁宫门,严禁有人外出。”

“陛下醒转之前,众臣不可踏出宫门半步。”

李清月和契苾何力对视了一眼,深知此刻不是多话的时候,齐齐应声。

她也当即转头朝着含元殿外踏出。

在行将出殿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大殿之内的噤若寒蝉景象里还自有一番暗潮汹涌,唯独身为太子的李弘还站在那张被扔下来的上奏文书旁,自有一种孤立无援的伶仃。

可今日种种,固然有人在幕后推动,这其中的种种选择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又与他人何干。

天皇陛下被自己的好太子给气成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咎由自取的荒诞。

不过虽因他多年间的猜忌,将这父女之情磨灭殆尽,作为仅次于李弘序齿还手握重权的安定公主,在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与她一并走出殿外调集南北衙兵马的契苾何力就看到,安定公主今日是少有的一片肃然正色,自眉眼间还能看到潜藏的忧心,就连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显庆五年阿耶风疾发作至今,从未有一次到今日这个地步。此前上官仪勾结薛元超等人逼宫,阿耶彼时还在病势紧急的情况,也没变成这样,可见真是被气得狠了。”

像他这等压迫血管到影响视力的病症,是真应该保持心情平静的。

可偏偏他想要遵循医嘱,也已试图让自己隐身于幕后,还是被李弘给气得破了功。

李清月长叹:“我真不知道,那些东宫属臣到底给太子下了什么迷魂药。也或许真是权势动人心了,他们刚被遴选在东宫臣子之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契苾何力默然不语,很想回一句太子确实混账,但想想他平日里的做派,还是只回道:“陛下会没事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

李清月像是也意识到不该让契苾何力评价太子,当即改口,“我去调监门卫和北衙军,凉国公去调金吾卫和千牛卫,除了封锁宫门外,也需留意京中动静,以免造成恐慌。”

这些官员暂时被扣押在宫中,自会有人前去家中通传个大概,但今日要在朝堂上商议的原本就是大事,其中涉事之人又当真不少,难保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好。”

契苾何力回应得很痛快。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安定公主此举,分明是将宫中内外调兵权柄做出了切分,将天后的那句号令拆成了她守住宫城,契苾何力负责宫外。

一旦宫中有变,兵力完全把握在安定公主的手中,根本没有给外人插手的机会。

但对他来说,这是免于牵扯到此次天皇天后和太子群臣之间矛盾的最好位置。

以安定公主平日表现,她做出这个决断,也不过是确保局势不会失控而已。

当他调派京中巡防势力完成了各处放哨折返宫中时便发觉,比起魂不守舍的太子,安定公主办事当真要稳妥得多。

除却宫门禁闭后的兵马调派,她也没忘叮嘱今日的膳房,不必将饭食送到前朝办公之地了,直接送一批到含元殿去。

至于那些并不参加常朝,而是协助办公的胥吏,还是按部就班地留在官舍衙署之中严禁外出。

皇帝病发是大事。

朝堂官员也得关照着。

“……我是真没想到,还能吃到这样一顿廊下食。”

娄师德扯了扯嘴角,朝着一旁的狄仁杰说道。

见他似在走神,娄师德又多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以你的胆量,不至于被今日的这一出吓倒吧。”

狄仁杰摇头:“我是在想昨日右相说的那番话。”

他说推行科举糊名,乃是不可阻挡的天下大势,只有那些负隅顽抗的人,才会想出抱团取暖这样的办法。

这一点,狄仁杰很是同意。

但怎么说呢,他也没想到有些人的胆能肥到以这种方式抱团的地步啊。

果然长安的官场就是要比并州水深,他以前还是见识得少了。

也或许,这才是长安贵胄真正的面孔。

不过陛下的反应,似乎也比他预料得要更为激烈,只怕今日之事,不会简单以天子为支持糊名而怒斥太子收尾了。

这位明显与陛下政见相左,或者说是根本没有自己独立政见的太子……

只怕是无法再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了。

但此刻被抛在含元殿中苦等消息的李弘,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焦躁地蹙着眉头,等待着父亲的醒来为他解围。

说这是围困一点也不为过。

那些东宫属臣各自担忧着自己的前程,不敢上前来,宫中禁军把控在他的妹妹手中,仿佛正是对他猜忌的表现,而他有心想要去等在父亲的寝殿之外,却又不断在眼前闪过李治那张失望而又愤怒的脸。

所以当时至正午,官员各自在含元殿外进餐,以防被饿出个好歹来,李弘却没有过去,而是依然站在原地。

他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