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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涵盖了两路军情的战报,由李清月和苏定方在行军于陇右道时写就,在大军自渭水河谷一路前行,抵达关中陈仓之前,就已被送到了长安。
……
十一月与十二月之交的长安,正值岁末考核的要紧关头。
朝集使遵照着去年的惯例前往各方州郡考评,将述职材料带入长安。
可惜李治的病症并未因为乱党伏诛而有所好转,反而在听闻庶人李忠被处死之前对他的种种咒骂后加重了几分,便还是由皇后代为处理。
但算起来,皇后有孕都已六个月了,总不能将如此多的重任全交到她的手里。
于是在皇后临朝之后,顺理成章地在六局二十四司中遴选出了一批办事得力的宫女协助她传递奏书,将其分门别类。
此前这些宫人还只是协助于献俘大会的举办,现在却是在真正的朝堂政务上做出了协办之举。
当然,其中最为要紧的,还是交由宰相以及皇后商定。
比如说——
“山南西道这边,少了一份梁州的述职记录啊。”
武媚娘翻阅着这份前往汉中的朝集使奏表,有了片刻的走神。
唐休璟被阿菟以有平乱经验为由调度往吐蕃战事之中,至今还未回来,也就理所当然地赶不上此次述职。
虽说因为梁州气象早因他的上位而焕然一新,在他随同安定公主离开后,当地的官员也没敢做出什么阳奉阴违的举动,但上官不在,有些手续当下属的确实也不便越俎代庖。
好在他这情况特殊,朝集使也不敢随便为其评等,直接将这个空白的评价送到了长安,等着陛下来裁定。
武媚娘一边将其搁置在了旁边,一边低声叹了口气。
唐璿缺席了梁州半年的任职,也便是阿菟又已出征将近半年了。
这半年内发生的事情,竟是比往年全年都要多得多。
或许也正是因为大小变故不断,才让她能多将心思放在眼前,少对女儿的出兵报以担忧。
可身为母亲,又怎能不对其担忧呢?
哪怕说服着自己,对于这等边地战事来说,没有消息传回也就是最好的消息,倘若阿菟没能对吐谷浑做出有效的支援,现在早该传出吐谷浑为吐蕃所攻灭的消息——
在暂时放下杂事的时候,她也忍不住会想,在这等刀剑无眼又环境陌生的战场上,阿菟会不会遭到什么来不及救援的意外。
现在这份缺了唐璿述职文书的奏报,便将她的牵挂之情给尽数勾了起来。
再看辽东那头李谨行送来的这一份,更是字里行间都有阿菟在泊汋建设民生留下的影子。
泊汋的水稻种植愈发走上正轨。
这份耕作的进项有了对外传播的名声,便让远遁山林的高丽逃民都陆续折返。
因泊汋不足以承担这样多的人口,便还是归在安东都护府境内。
在马长曦的指引下,鸭绿江流域在泊汋以北的地方又多开辟出了几块水田,组织了流民筹建新城的基地,由姚元崇主持建城事宜。
以庞飞鸢与沙叱相如为首的泊汋将领和李谨行合作,在冬日到来之前再度往黑水草甸走了一趟,以获取红根子草过冬为由,对北方的靺鞨部进行了例行的震慑。
辽东矿产的开采进度也同样喜人。
除了早在去年就已在刘旋刘夫人的主持下重启的煤铁矿外,用于制作新肥的菱石矿以及临近平壤的一处金矿都已在挖掘开采之中。
无论是安东都护还是熊津都督府境内的民众官话教学,也都在陆续推进之中。
……
唯独缺席的,便只有泊汋的主人,熊津大都督府的真正统领者了。
“往年都在生辰之前给自己盘算福利的,怎么今年就没点消息。”
武媚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可想想这作战之中实在有不少身不由己的情况,当年那西域战事怎么说也持续了数年之久,若真要在外跨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可能真如阿菟在离开长安时候所计划的那么顺遂。
但都要到年底了,信总得送回来一封吧!
再不送点消息回长安,等她真班师回来了,非得将人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她这么想着,也将这句半是威胁半是担心的话给说了出来。
桑宁将这话听在耳中,并未在面上表现出来,却在手捧公文步出此间的时候低声自语:“……这好像已经是皇后陛下这个月说的第三次了。”
人人都道皇后能登临朝堂,与天子同行,乃是这天下间少见的奇才,在自后宫步入前朝的创举之中,非但没有任何一点落人话柄的错误决断,反而在这三个月中越走越稳。
对于唐宫之中窥见一条新路的宫人来说,皇后陛下更已隐隐取代了皇帝陛下在她们心中的遮天形象。
可又有多少人记得,这诸多繁杂的政务本就劳心伤神,她还需在关照陛下之余,操心于子女之事,并不是一个铁人。
也不知道安定公主到底几时回来……
“你也别多想了,咱们又没法改变外头的战局,”
一个刚来含凉殿不久的宫人小声插话道,“安定公主能受封行军大总管,向陛下请缨秘密出征,自发兵两月之后才对外宣告,必定是有极大的把握才敢这么做的。”
她搂紧了手中的文书,目光中有一点被廊下日光投落的闪光,“咱们还是先能多学一些是一些吧,再多的……估计就是等公主凯旋的时候帮忙递个戒尺,免得皇后陛下不慎绊倒了。”
桑宁:“……”
她忽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宫中待久了,年纪也慢慢变大了,所以有点和潮流脱节,要不然她为什么会听到这新抵含凉殿办事的宫女比她还敢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