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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刚一提到贾公的名字,便有排山倒海一般的高呼,朝着这些僧侣袭来。
他们勉力自人群之中挣脱出来,对这种热情甚至感到了几分可怕。
圆度费了好大的劲才扯平了自己的僧服,但在心有余悸之中却又骤然想到,这样的一份声望,若是能从过世之人的身上继承到自己这里来,只怕是天大的好事!
去年陛下在长安,在魏王李泰的故居上兴起了西明寺,说是为太子祈福所设,到如今还没有明确指定住持为何人。
或许他真能凭借着此番顺利举办水陆法会的功绩,坐上这个位置。
这样一想,被人裹挟着必须办好此事的紧迫,又被他甩在了脑后。
待到回返到洛阳皇城之中小公主办公之地时,圆度早已在心中打好了随后要做之事的腹稿。
却冷不丁听到小公主来上了一句:“敢问法师,您参与过的,是哪一场水陆法事?”
她手中执笔,像是下一刻便要将他的答复给写在纸上,脸上还露出了几分期待。
圆度听到这个问话,却是忽然表情一凝。
这……这要让他如何回答呢?
除非他活了几十上百年,否则绝不可能参与过真正冠有水陆法会名号的盛会。但他要真有这等年纪,又怎会在此地为名利图谋。
可在小公主面前承认这种事情,他又是绝不会做的。
他心中一番转圜,开口答道:“公主可以放心,此前种种姑且不论,前头的经验也不能全盘照搬,总之,此番筹措的水陆法会必定是历年以来最为盛大,积攒功业最多的。”
李清月琢磨了一番他这话,随即把笔一搁,仿佛对此话深以为然,“好像是该如此……对!就该有这种雄心壮志。若不然,阿耶何必将此事交托给我来办。”
她伸手一指,又赞了一句:“你说的很对!”
在她此刻的表现之中,小孩子的骄矜自信溢于言表,圆度都差点觉得自己输了。
但公主的下一个问题已抛了出来,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用来感慨,“那么敢问法师,打算将这场水陆法会放在何处呢?”
圆度思忖了一番后答道:“不如在洛阳中择一居中里坊,设立此会吧。”
他原本想说,要不要选择洛阳周遭的其中一处佛寺,届时法会所用的物件都能直接在此地取用。又觉得这样做的话,分明是要给别人送了功劳,到时候便同他没多大关系了。
毕竟,他又没本事如同玄奘法师一般,在那无遮大会之上讲演经文,至多参与到定期举办的“俗讲”
之中罢了。
那自然是另起炉灶的好。
可他话音刚落,就已被一句劈头盖脸的痛骂丢到了脸上,“愚蠢!”
愚……什么愚蠢?
圆度险些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像是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小公主闭嘴了一瞬,却又拧巴着眉头,觉得自己非得对这个答案说点什么好,干脆也懒得撤回上一句评价,继续一股脑地说了下去:“洛阳里坊之中设立?你开什么玩笑!若真选那等高墙围堵之地,还拿什么去达到你所说的盛大。”
李清月指着桌案上偌大的“水陆法会计划”
六字振声:“水陆法会水陆法会,那当然是水在先陆在后!我一个小孩子都能看着字样明白的道理,你怎么能不明白?”
圆度:“……”
她根本未曾顾及到面前这人的愣神,已紧跟着说了下去,“洛阳这地方,难道有比洛水更合适之地吗?”
等等,这是不是……
小公主一锤定音:“就该放在洛水之前!”
第45章
这结论说得太过斩钉截铁,以至于在她将话说出口的须臾之间,圆度根本没想好要以何种理由来反驳于她。
从一个小孩子的角度来说,将水陆法会理解成在水里和在陆地上各举办一场法会,好像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确实是字面意思。
那依照着这个逻辑继续往下推论,她会选择将水陆法会安排在洛水边,竟是完全讲得通的事情。
就是……为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
“水边多好啊,这位前任洛州刺史生前以平治水患为毕生心愿,将水陆法会的道场设置在此地,还算是与这份心愿相互应和了。”
卢照邻得了李清月的眼神示意,在旁补充道。“此外水边地界开阔,若要令洛阳百姓从旁围观,也比设置在某处街坊之中容易。”
“要知道……一时半刻之间,可造不出一座大慈恩寺。”
圆度看了看这个插话的年轻人,又看了看那跃跃欲试的小公主,心中仅剩的一点疑虑便先暂时被他压制了下去。
听起来好像是他们说的这个道理。
水域开阔,洛阳两岸的民众甚至都能在此事上围观,比之昔年梁武帝在金山寺中举办水陆法会还要容易办成一场盛事!
“那便遵照公主所说,在洛水边吧。”
但具体放在洛水旁何处,还是要商榷一二的。
当圆度随同这位安定公主行在洛水边上的时候,就见她目带挑剔地望着一处处河岸。
不是嫌这里的岸边不够开阔齐整,就是嫌此地背后的街坊楼宇不够气派,对不起她那绝顶盛会的构想。
圆度都有点为自己先前夸下的海口而觉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