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1页)
他心中的畏惧和杀意就像是浪潮一样,一浪接一浪地冲入她的意识之?中,暮霜从未想过,重烛竟还会害怕她,他害怕她的眼泪,害怕她的触碰,害怕她每一个?向他表达爱意的字眼。
暮霜随着这些心声,看到了一些零碎的回忆,看到了他的母亲,看到了他父亲死时的画面。
原来她的爱也能成?为杀死他的利器。
重烛感?觉到指腹下手腕的颤抖,按在她脉门上的手指收紧了一些,心底泄露出的声音被他竭尽全力地压制下去,厉声道?:“你听到了什么?”
那些随着心声浮出来的画面也随之?消散,他的心底霎时一片空寂,暮霜再也无法?从中感?觉到一丝一毫属于他的心念波动。
“没什么。”
暮霜回道?,神识飞向那滴眼泪,张嘴一口吞下,与自己融为一体,从他心口之?内退出来。
神识回归自身的那一刻,那眼泪之?中蕴含的痛彻心扉的情绪立即击溃了她早就岌岌可危的心防。
眼下的情绪和那滴眼泪之?中绝望的情绪相叠加,她的情绪就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控制不住地捂脸痛哭起来。
重烛坐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就这么看着她哭。
暮霜哭了许久,才把心头的情绪消耗掉,胸腔里空荡荡的,神情木然地抬起头来,问道?:“取出眼泪,你现在是不是能毫不犹豫地杀我了?”
“你果然听见了。”
重烛终于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你既然听见了,为什么还要去做,就这么想死?”
暮霜看着他,一点一点将她在人间所遇到的那个?重烛,从他身上剥离下来,“你说得对,你们的心是不一样的,你不是他,所以,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把我为他而落的眼泪留在你心里。”
重烛坐在那里,表情森冷得可怕,隐在袖摆中的指节收紧又松开,半晌后,哈地笑了一声,“你能想明?白,真是再好不过。”
他抬腿从石台上起身,走出去几?步,又蓦然想起,他们之?间还有一条无形的锁链相系。
回头正欲开口,便见暮霜抬起右手,手腕上缠绕的那一条半透明?的蛇尾显现出来,在她腕间轻轻摆了摆尾巴尖,从她腕上松开了。
她原以为,是重烛舍不得她,护心鳞的蛇尾才会牢牢缠住她不放。
现在看来,是她一直舍不得他,才会紧紧抓着他的护心鳞不放。
暮霜摸了摸自己手腕,说道?:“这下,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
魔族新君上任,这位君主比上一任魔主更加残暴专横,魔界之中经历了一番大清洗,当初追随牛魔的那一批魔族,全被重?烛绞杀干净。
这样一通斩尽杀绝的清洗过后?,魔界之中再不敢有一点忤逆的声音,整片魔域安静得可怕,平日里好?勇斗狠,不是?你抢占我的山头?,就是?我抢占你的山头?的魔族们,一时间全都龟缩在自己的领地里,安分得像是?一只只鹌鹑。
重?烛再次回到?无垠山魔宫时,已是?一个月之后?了,之前坍塌的魔主大殿已经重?新修建好?,魔族长老们候在殿中,诚惶诚恐地迎接他。
重?烛扯下身上满是?血腥的甲胄,丢到?侍者手中,步入殿内,坐在尊位上百无聊赖地听长老汇报,他离开?的这一个月里魔宫的事务。
那长老汇报到?最后?,觑着他的脸色,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说道:“君上,那个仙族人像是?病了。”
重?烛身体几不可见地一震,又静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淡然道:“没有派医师去?看??”
长老为难道:“魔族的医师不懂仙族人的体质,即使看?过她的病症,也不敢给她用药,魔界里面的许多草药,对魔族来说是?治病救伤的,但是?对于?仙族人,却是?可以致命的毒药。”
重?烛道:“那就去?天界找药王君,尽管去?就是?,他们舍不得她死的。”
长老应下,说立刻派人去?办,但他脚步踟躇,明?显还?有话想说,重?烛抬起眼来,目光逼视着他,“有什么话直说,我不喜欢去?猜臣属的心思。”
长老连道不敢,定了定神迭声道:“依臣个人之见,她这个病症,怕是?草药也无用,那仙族人乃是?一只长尾山雀,臣听说这种小雀颇有气性,是?不肯做笼中鸟的,君上将她关在那样不见天日的密室里,她岂能安好??”
重?烛握在手里的茶盏“咔嚓”
一声碎裂,茶汤浇了他满手,沉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关着她,密室的大门不是?开?着么?”
殿上的长老们立时淌了一头?的冷汗,“这,这……”
当日,他带着那样一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表情,一出来便?斩杀了跟随牛魔的一众魔族,又什么话都没交代,就出了无垠山,到?处清算。
魔族长老们也揣摩不出他的心思,当然不敢随随便?便?放了那个仙族人,几人互相看?看?,绞尽脑汁地想要解释,座上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密室之中,一团魔雾凭空生出,在灯火照不见的阴影里浮动。
重?烛透过魔雾,冷眼看?着那蜷缩在石台上的身影,一月不见,她的确消瘦了很多,侧身躺着时,肩背薄得像纸,面色也透着久不见阳光的青白,全然不见之前的红晕血色。
就连她的法相也恹恹地趴在那里,光芒黯淡,不似以前毛绒绒的模样。
重?烛明?知自己不应该去?见她,至少在心上的那道裂痕愈合之前,不能再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