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 汪汪汪(第4页)
庭芳微笑:“何处须得我来指教?”
刘永年露出个不怀好意的表情,直直问道:“同郡主打听个人儿。”
庭芳看向刘永年。
刘永年老神在在的道:“近来韩湘王的身体如何,郡主知道么?”
庭芳的脸色微沉,刘永年问的不是韩广兴的身体,而是在嘲弄江西的局势。江南是比江西好太多的地方,拥有数个出海口,内6打成猪脑袋他们都可以凭借出口或走私疯狂赚钱。明朝的东林党豪富,就跟走私有巨大的关系。反观江西,所能依靠的只有长江,而长江沿线数省,各个情况不同,尤其复杂,否则庭芳也不会打着控制长江的主意了。不是她野心大,实在是给逼的没办法。如果不是太子的昏招,迫使她们放弃东湖,北伐会轻松的多的多。
当然不是说江西全无好处,于庭芳夫妻而言,江西一个内6省份,固然不好北伐,却也不好侵犯。局势依旧,即便福王篡位失败,凭借着江西全境的实力,朝廷都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认她个郡主,这又是区区一个东湖港不能比拟的优势了。
刘永年几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一个半省的控制力加出海口,是庭芳想要而不得的。所以刘永年有嚣张的资本,有愚弄庭芳的闲情。庭芳有些庆幸,她亲自来了,至少能见到刘永年,至少有谈生意的机会。否则换了钱良功,只怕是晾到底的结局。形势比人强,庭芳只能忍,就如当初刘永年在东湖受辱一样,商场上不是挥洒傲骨的地方,能屈能伸是最基本的素养。
刘永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庭芳,却没料到庭芳即刻转了颜色,笑道:“韩湘王身子骨尚可,就是心眼太好了些。”
刘永年愣了愣。
庭芳面露得色:“刘大官人可是不知,他前日送了我们好有几千人的兵丁,我们都收的不好意思,想请他喝酒,他又不肯。如今世道越好了,如韩湘王同刘大官人这等好人,当真难得一见。”
毫不留情的回刺了一句,顺便亮了亮结实的肌肉,以镇刘永年。商业谈判,太硬了不行,太软了更不行。总的来说便是态度要端正,底线不能丢。如果说商业上君子墨等人梗着脖子再说淮扬不好,都是不得不承认其底蕴非新建的南昌可比;但要说军事实力,就跟积累无关了。破坏比建设艰难,所以训练精兵比构建繁华要容易的多的多。
刘永年固然经济实力雄厚,可江南人软糯的性子,上了战场就很不够看。同时刘永年名不正言不顺,外族入侵时,江南人或能为了守卫家乡殊死搏斗、全民皆兵,甚至像清朝入关时那样搞自杀袭击。但能被刘永年驱使的,永远只有唯利是图之辈。燕朝立国一百多年,百姓的历史观不会过三代,能记住爷爷名字的都不多,知道太爷爷是哪个的更少。于百姓而言,他们生是燕朝的人,死是燕朝的鬼,真打起来,燕朝仪宾的军队一入江南,就能衬托的刘永年是反贼。所以任何时候打仗都要有个能入眼的政治理由,就算是九一八事变,也得死两个日本兵才行。否则将军无法有效煽动士兵,军心一乱,还打个毛线球!
两厢夹击之下,刘永年的人真是弱的不够看。当然,庭芳也不会贸贸然打江苏,先是打仗要钱,其次则是刘永年是地头蛇。庭芳不想要一个破败的江苏,她想要大好河山,想要安居乐业,最想的是在国土的角角落落看得到广场舞大妈叉腰抢地盘,那是真正的安逸和乐,那是庭芳梦里都想回去的家乡。她已不能回去,所以一定要把他乡变故乡。能用经济解决的,永远不要用武力解决,武力最好是威慑,是最后的无奈之举。
刘永年无法判断徐景昌的实力,他在军事上无长才,不如庭芳夫妻齐心。打着哈哈道:“原来你们是老交情!”
庭芳笑道:“正是了。”
又道,“我今儿还要告个状来。刘大官人可知水匪蒋赫?”
刘永年道:“略知一二。”
庭芳叹道:“原是同你们签了契约,今冬卖鸭子的,哪知他跑去养殖场一顿乱抢,踩死的倒比抢走的多。恼的我使人追出了几十里水路,愣是叫他跑了。下回刘大官人见着他,定要报与我知道,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刘永丰:“……”
不要把战争说的好似邻居吵架好么!
刘永年也是有些接不上话,心中生出一丝恼意,大意了!他对江西的了解太少,竟是无法拿捏庭芳的弱处。单做生意固然好,然而刘永年又不是傻子,既然各自圈了地盘,难道就不想大一统?既然要大一统,早晚有一战。刘永年实是有些不想卖棉布棉花的,但江西的丝绸又太诱人。江西再穷,一个省的丝绸产量也是蔚为可观。丝绸在洋人处从来供不应求,有多少他们吞多少,何况富庶的江南恨不得连小家碧玉都要穿绸,刘永年空守着市场供不上货,白看着商机拿不到钱,自然是心中冒火。
想了一回,把话题拐回来道:“如今江南养蚕的多,种棉的少,就怕郡主想要的粗布我没有那么多。”
庭芳道:“安徽种棉的就多了,刘大官人往安徽收了来,一总卖给我可好?就当六姑父疼疼我,省的我来往奔波,晒黑了叫夫君嫌弃。”
又叫回六姑父了!刘永丰自问脸皮厚如城墙,今日实实在在败给了庭芳,心服口服!刘永年也是一副妈的这女人当真不要脸的神情。在一旁默默旁听的君子墨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心道她当初要能如此厚颜无耻,恐怕就不用吃本家那么大的亏了。至于王虎,早已被期间乱七八糟的事绕晕了头,深深觉得还是打仗简单,他脑子不好使,就别掺和进奸商的狼狈为奸里去了。
刘永年想了一回道:“闻的你不独想要粗布,还想要精粮,莫不是江西不种?”
庭芳理所当然的道:“粗粮可喂猪,卖猪肉比卖粮食赚。种了粗粮可不是没地方种稻谷?再说江南的稻米好吃,江西的没那么香甜,我吃不惯。”
半真半假的话,刘永年也懒的判断,调侃道:“你倒挑嘴,江苏一年统共也不产多少精粮,瞧着郡主倒是不为赚钱,单为口粮了。”
庭芳一脸被你看穿的表情,爽快承认道:“姑父是知道我的,挑嘴挑衣裳,在那穷乡僻壤的地界儿,可坑死我了。”
越叫越亲密了还!刘永年没搭理庭芳的称呼,这女人往日叫他爹都不打一个磕绊,姑父算个屁!刘永年之前已知庭芳想卖猪肉卖鸭子,他兴趣不大,于是道:“郡主想过卖瓷器么?”
景德镇瓷器是江西的经济命脉,徐家还有自己的船队与洋人交易,让出了丝绸犹嫌不足,居然打起了瓷器的主意。刘永年的脸皮很是坚挺嘛!庭芳犯不着生气,淡定的道:“瓷器你说晚了,早叫房家二哥哥截了去。我横竖是烧窑的,卖给谁都是卖,只做生意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不若姑父同二哥哥谈去?横竖是自家亲戚,坐下来聊聊也未尝不可。”
这是明确的拒绝,房知德乃徐景昌的嫡系,已脱离房家良久。但只要占了个房字,明面上就不好撕破脸。有了庞大的船队,房知远亦不好摆兄长的谱儿。什么礼义廉耻兄友弟恭都是假的,尊卑之事,要么看谁钱多,要么看谁拳狠。对着只有兄长空架子的房知远,房知德有无数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刘永年暗自瞥了刘永丰一眼,再不对付,如今不也乖乖的做跟班了么?但刘永年还是想要瓷器,便道:“横竖山间尽是高岭土,郡主何不多烧些,匀我一半。旁的只要郡主想要,不拘江苏有没有,我都替郡主弄了来。”
庭芳使了个拖延计,道:“法子我正在弄,想改良一下窑,看成品率能否提高。若能提高咱们在谈,现说那空口白话也无意思。咱们都踏实一点,认识这么许多年,又是亲戚,就别同外人似的你来我往的搭台子唱戏吧。”
这番话说的漂亮,好似二者关系多亲密,与外头妖艳的贱货有多不同一般。刘永年却不会被糊弄过去,略显强硬的逼迫道:“去外省收棉布诸多不便,鸡鸭鹅猪太琐碎,我也不想插手,便是接过来也是给族里没营生的人一口饭吃。既然郡主说不谈虚的,我恭敬不如从命,实话实说。我只想要丝绸与瓷器,旁的都不想要。郡主若乐意,什么鸡鸭的权做添头,我一文不赚。郡主若不乐意,那便也无须多谈了。”
庭芳眼神凝了凝,刘永年狮子大开口,摆明了讹诈!瓷器至于江西,是一切经济繁荣的基石,是一头巨大的现金奶牛,哺育着江西的每一寸土地。用农业支撑工业是残酷的,用商业维持工业就好太多。丝绸已是无可奈何之下的让利,瓷器万不能丢。
双方僵持不下,良久,庭芳低声道:“瓷器不行,我不能失信于人。”
悄悄换了称呼道,“不知刘大官人对玻璃有兴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