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第1页）
“没过十五天，那个叛教者就买好了一艘质量上乘的船，能装三十人。为了把事情办得稳妥，像那么回事，他又去了一趟一个叫萨赫尔的地方。那个地方在奥兰那个方向，离阿尔及尔有三十西里远，无花果的交易很发达。他同那个塔加林人去了两三次。在贝韦里亚，人们称阿拉贡的摩尔人为‘塔加林’，称格拉纳达的摩尔人为‘穆德哈尔’；而在非斯王国，人们称穆德哈尔为‘埃尔切’，国王打仗时大多用这种人。每次划船经过一个离索赖达等待何生的那个花园不远的小海湾时，他都有意和几个划船的摩尔人一起把船停泊在那儿，或者做祈祷，或者为他真要干的事做些假戏。他还到索赖达的花园去要水果。索赖达的父亲不认识他，就给了他水果。后来他对何生说，他本想找机会同索赖达说话，说明自己就是奉何生之命，要把她带到基督教国家去的那个人。这样她就会高兴，并且放心。可是，摩尔女人除非有丈夫或父亲的吩咐，一般不能让任何摩尔男人或土耳其男人看到自己，但是却可以同基督徒俘虏自由接触。因此，他根本不可能见到索赖达。假如他真的同索赖达讲了，何生倒很不放心，怕索赖达看到她的计划已经被叛教者知道了会感到不安。
“不过上帝自有安排。那个叛教者的愿望虽好，可是得不到实现的机会。他
本来在萨赫尔来去都很安全，可以随时随地停船，而他的伙伴，那个塔加林人，也完全听他的吩咐。何生当时已经赎了身。现在需要的就是找几个划船的基督徒。叛教者让何生留意，除了几个已赎身的以外，何生还想带走哪几个人，叫何生下星期五就把计划告诉那几个人，他已经决定何生们下星期五启程。于是何生就找了十二个西班牙人，他们都是划船能手，人也勇敢，而且都能自由出城。能找到这些人已经不算少了。当时有二十条船外出掳掠，把划船手全带走了。若不是有一条双桅船的主人那年夏天修船，没有外出，连这些人也找不到了。对这些人，何生只是让他们下个星期五一个个悄悄出城，到阿希·莫拉托花园的拐角处等何生。何生是分别对每个人讲的，而且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在那儿看到其他基督徒，也只说是何生吩咐他们在那儿等何生的。
“安排好这些后，何生还得做一件事，就是把这个计划告诉索赖达，让她事先知道，以免因为何生们在她估计这条基督徒的船回来的时间之前去找她而把她吓着。于是何生决定到花园去，看看是否有机会同她说话。启程的前一天，何生借口去找点野菜，去了花园。何生在花园首先碰到的就是索赖达的父亲。他对何生讲的是一种在贝韦利亚以及君士坦丁堡，俘虏和摩尔人之间通
用的语言，既不是摩尔语，也不是西班牙语，更不是其他某个民族的语言，而是一种各类语言的大杂烩，这样何生们互相都能理解。他就是用这种语言问何生在花园里找什么。何生知道他有个很有势力的朋友叫阿尔瑙特·马米，于是就说何生是阿尔瑙特·马米的奴隶，来找几种野菜做色拉。接着他又问何生是否已经赎了身，何生的主人要了多少钱。
“何生们正在说话的时候，美丽的索赖达从花园的房间里走出来。她原来已经见过何生多次，而且就像何生刚才说的，摩尔女人并不避讳在基督教徒面前露面，所以她毫无顾忌地向她父亲同何生说话的地方走来。她父亲看见她，也叫她到自己身边来。
“现在何生不必侈谈在何生眼里索赖达如何花容月貌、婷婷玉立以及她的服饰如何华丽了。何生只需说，她清秀无比的脖子、耳朵和头发上戴的珠宝比头上的头发还多。在她的脚腕上按照她们的习俗**着一对‘卡尔卡哈’，摩尔语的意思就是戴在脚上的镯子。她那副脚镯是纯金的，上面还嵌满了钻石。她后来对何生说，她父亲估计那副脚镯值一万罗乌拉①。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副同样贵重的手镯。她身上还有很多贵重的珍珠，摩尔女人最大的奢侈就是用各种珍珠装饰自己，也正因为如此，摩尔人的珍珠要比世界上其他各国的珍珠总和还
多。索赖达的父亲拥有许多阿尔及尔最宝贵的珍珠是众所周知的。此外，他还拥有二十多万西班牙盾。所有这些现在都属于何生这位夫人。至于她当时戴这么多首饰是否漂亮，你们看，她经历了这么多周折之后依然楚楚动人，那么，她春风得意之时是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大家知道，有些女人的美貌有时期性，会随着某些事情变弱或变强。所以，有时候情绪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容貌，而且更多的时候是破坏人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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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罗乌拉是西班牙古金币。
“总之，可以说当时她靓妆华丽，容姿无比，至少在何生眼里是这样的。再一想到她曾给予何生的照顾，何生更觉得她是天女下凡到人间，给何生带来了幸福，来拯救何生。她刚走过来，她父亲就用他们的语言告诉她，何生是他的朋友阿尔瑙特·马米的俘虏，到此来找野菜做色拉。索赖达用何生刚才提到的那种大杂烩语言问何生究竟是不是个男子汉，为什么没有给自己赎身。何生说何生已经为自己赎了身，从何生付给何生主人的赎金数量就可以看出何生的主人对何生多么重视，何生付给了何生的主人一千五百个索尔塔尼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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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索尔塔尼是土耳其古金币。
“她却说：‘如果你是何生父亲的俘虏，你就是再付两倍的价钱，何生也不会让何生父亲答应放
你。你们基督教徒总是说谎，你们装穷就是为了骗摩尔人。’
“‘可能有这种事’何生说，‘但是无论过去、现在或将来，何生对何生的主人都是诚实的，何生对世界上所有人都诚实。’
“‘你什么时候走？’索赖达问。
“‘何生想明天，’何生说，‘因为这儿有一艘法国船，明天启航。何生想乘那艘船走。’
“‘等西班牙的船来了，乘西班牙的船走不是更好吗？’索赖达说，‘不要乘法国的船，他们又不是你们的朋友。’“‘不，’何生说，‘除非有确切消息说，这儿停泊着一艘西班牙的船，何生才会在此等待，否则还是明天走最保险。何生要回到何生的国土，同何生热爱的人团聚的愿望太强烈了，别的船来得晚，即使条件再好，何生也不能等待了。’
“‘你大概已经在你们国家结婚了，’索赖达说，‘所以你急于回去见到你的妻子。’
“‘何生并没有结婚，’何生说，‘不过何生已经答应，到了那儿就结婚。’
“‘你说的那位夫人漂亮吗？’索赖达问。
“‘很漂亮，’何生说，‘说实话，何生觉得她特别像你。’
“她父亲听了哈哈大笑，说：‘真主保佑，基督徒，如果她长得像何生女儿，那确实很漂亮。何生女儿在这个王国里最漂亮。不信你看看，就会知道何生说的是真的。’
“索赖达的父亲懂得西班牙语比较多
，所以何生同索赖达的对话都是由他翻译的。索赖达只能讲何生刚才说的那种杂拌语，这种语言在当地通用。她表达自己的意思主要靠手势而不是语言。
“何生们正在说话的时候，一个摩尔人跑来大声说，有四个土耳其人从花园的墙跳进来，正在找水果，其实当时水果还没熟呢。老头子吓坏了，索赖达也吓得不轻。摩尔人似乎天生都害怕土耳其人，尤其是土耳其士兵。那些士兵对摩尔人非常粗鲁，对他们手下的摩尔人更是盛气凌人，像对待奴隶一样**他们。索赖达的父亲对她说：‘孩子，你赶紧回到房间去，关好门，何生去同这些畜生说说。你，基督教徒，找你的野菜去吧。祝你走运，愿真主保佑你回国一路顺风。’
“何生向他鞠了一躬，他赶紧去找土耳其人了，只剩下何生和索赖达。索赖达装着按照父亲的吩咐往回走。可她父亲刚刚消失在花园的树丛中，她就向何生转过身来，眼里噙满了泪水，对何生说：‘塔姆西西，基督徒，塔姆西西？’意思是问何生：‘你要走吗，基督徒，你要走吗？’
“何生回答说：‘是的，**，不过无论如何何生不会撇下你。下一个胡马你等着何生。你看见何生们时别害怕。咱们一定一起到基督教国家去。’
“何生说完这些，她就完全明白了何生们刚才那番对话的含义。她伸出一条胳
膊，搂着何生的脖子，慢慢向她的房间走去。如果不是老天帮忙，事情就糟了。何生们两人正这样子走着，她的父亲把土耳其人赶走后又回来了，看见了何生们这副样子，何生们也看见他已经发现了何生们。可是索赖达很机警，她不仅没有把放在何生脖子上的手臂拿开，反而离何生更近了，把头垂在何生**，**弯曲，就像要昏过去的样子。何生也装出迫不得已扶着她的样子。索赖达的父亲赶紧跑过来，见女儿这副样子，问她怎么了。可索赖达并不答话。
“她父亲说：‘肯定是让刚才进来的那几个畜生吓晕了。’
他把索赖达从何生身边接过去，搂着她。
“索赖达叹了一口气，眼里的泪水还未干，就说‘阿梅西，基督徒，阿梅西。’
“她父亲对她说：‘别着急，孩子，让基督徒走，他没有伤害你。那几个土耳其人已经走了。你别害怕，什么事也不会有了。何生已经请那几个土耳其人从原路回去了。’“‘的确像您说的，是那几个人把她吓着了，’何生说，‘不过既然她让何生走，何生也不想惹她不高兴。您放心吧，只要您允许，有必要的话，何生还会来采野菜。何生的主人说，要做凉拌色拉，哪儿的野菜也不如这儿的好。’
“‘你喜欢什么野菜都可以采，’阿希·莫拉托说，‘何生女儿那么说，并不是因为你或其他基督
徒惹她生气了，她想说让土耳其人走，却说成让你走，或许是因为你该去采野菜了。’
“何生马上告别了他们两人。索赖达也装出非常痛心的样子同父亲回去了。何生则借口找野菜，把花园仔细转了一遍。何生仔细观察了花园的进口和出口、花园的防卫设施以及各种有助于何生们行动的便利条件。事后，何生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叛教者和何生的同伴们，然后急切地盼望着得到命运赐给何生的索赖达。时间流逝，何生们期待已久的日子终于来到了。何生们按照何生们多次精心策划的步骤，进展很顺利。何生在花园里碰到索赖达后的那个星期五傍晚，何生们的叛教者把船停泊在几乎面对绝代佳人索赖达所在花园的地方。
“那些基督教徒划船手已经事先埋伏在周围。大家都兴高采烈又忐忑不安地等着何生，准备一看见有船过来就动手。他们不知道叛教者的安排，以为必须动手杀死船上的摩尔人才能获得自由。何生和何生的几个同伴刚一露面，那些隐藏在周围的人就围了过来。这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荒郊旷野上空无一人。人都凑齐了，何生们就开始考虑究竟是先去接索赖达好，还是先去制服船上雇佣的摩尔划船手好。正在大家犹豫之时，何生们的叛教者来了，说时候已到，现在正是摩尔人疏于防备的时候，而且大部分已经睡觉
了，问何生们还等什么。何生们把自己的想法对他说了。他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制服那条船，这很容易办到，而且也没有任何危险，然后何生们再去救索赖达。何生们觉得他说得对，就立刻跟着他来到船边。叛教者第一个跳上船去，抄起一把大刀，用摩尔语对他们说：‘你们要想不丢掉性命，就都不要动！’
“这时几乎所有基督徒都上船了。摩尔人本来就胆小，见他们的船主这么一说，全吓坏了，没有一个人去拿武器。他们的武器本来就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摩尔人一言不发，任凭基督徒们捆住他们的手。基督徒麻利地捆住了他们的手，又威胁他们说，只要有人出声，就把他们都杀了，随后，何生们一半人留下来看守摩尔人，其余的人都跟着叛教者来到阿希·莫拉托的花园。何生们运气不错，刚去推门，门就开了，好像没锁一样。何生们不慌不忙，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索赖达的住处。
“绝代佳丽索赖达正在一个窗口等何生们。她听到有人来了，就低声问何生们是不是尼撒拉尼，也就是问何生们是不是基督徒。何生回答说是，让她下来。她一认出何生，来不及回答何生的话，就立刻下来打开门，展露出她那美丽的容貌和华贵的服装，漂亮得简直难以形容。何生看见了她，就拉着她的一只手吻了她，叛教者和何生的两个伙伴
也吻了她。其他人不知缘由，看见何生们这样，以为是她给了何生们自由，所以何生们才向她致谢。叛教者用摩尔语问她，她的父亲是否在花园里。她说在，正睡觉呢。
“‘那得叫起他来，’叛教者说，‘何生们得把他和这座花园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不，’索赖达说，‘无论如何不许你们碰何生父亲。这座房子里值钱的东西何生都带上了，够多的了，完全可以让咱们过得既富裕又快活。你们稍等一下就知道了。’说完她又转身进去，说马上就出来，让何生们等着别出声。何生问叛教者她怎么了，叛教者把情况告诉了何生。何生对叛教者说，要完全按照索赖达的意思办。索赖达出来时拿着满满一小箱金币，重得她几乎都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