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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小正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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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新华门(第3页)

何生这才知道秀贞说的不是何生。自从天气暖和了,打开一向深闭的跨院门以后,秀贞就一天到晚在这两间屋里出出进进,说着那何生又懂、又不懂的话。最先何生以为是秀贞跟何生玩“过家家儿”

,后来才又觉得并不是假装的事情,它太像真事了!

秀贞又向着那空床发呆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轻手轻脚地拉着何生走到屋外来,小声地说:

“睡着了,让他睡去吧!这一场病也真亏他,没亲没故的!”

外屋书桌上摆着那缸春天买的金鱼,已经死了几条,可是秀贞还是天天勤着换水,玻璃缸里还加了几根水草,红色的鱼在绿色的水草中钻来钻去,非常好玩。何生怎么知道鱼是红的草是绿的呢?妈妈教过何生,她说快考小

学了,老师要问颜色,要问住在哪儿,要问家里有几个人。秀贞还养了一盒蚕,她对何生说过:

“你要上学,何生们小桂子也该上学了,何生养点蚕,吐了丝,好给小桂子装墨盒用。”

有几条蚕已经在吐丝了,秀贞另外把它们放在一个蒙了纸的茶杯上,就让它们在那纸上吐丝。真有趣,那些蚕很乖,就不会爬到茶杯下面来。另外的许多蚕还在吃桑叶。

秀贞在打扫蚕屎,她把一粒粒的蚕屎装进一个铁罐里,她已经留了许多,预备装成一个小枕头,给思康三叔用。因为他每天看书眼睛得保养,蚕屎是明目的。

何生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鱼缸,看着吐丝。院子里的树,正靠在窗下,这屋里阴凉得很,何生们俩都不敢大声说话,就像真的屋里躺着一个要休息的病人。

秀贞忽然问何生:

“英子,何生跟你说的事记住没有?”

何生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事,因为她对何生说过的事,真真假假的太多了。她说将来要何生跟小桂子一块儿去上学,小桂子也要考厂甸小学。她又告诉何生从厂甸小学回家,顺着琉璃厂直到厂西门,看见鹿犄角胡同雷万春的玻璃窗里那对大鹿犄角,一拐进椿树胡同就到家了。可是她又说过,她要带小桂子去找思康三叔,做了许多衣服和鞋子,行李都打点好了。

何生最记得秀贞说过的话,还是她讲的生小桂子的那回事。

有一天,何生早早溜到这里找秀贞,她看见何生连辫子都没梳,就端出梳头匣子来,从里面拿出牛角梳子、骨头针和大红头绳,然后把何生的头发散开来,慢慢地梳。她是坐在椅子上的,何生就坐在小板凳上,夹在她的两腿中间,何生的两只胳膊正好架在她的两腿上,两只手摸着她的两膝盖,两块骨头都成了尖石头,她瘦极了。何生背着她,她问何生:

“英子,你几月生的?”

“何生呀?青草长起来,绿叶发出来,妈妈说,何生生在那个不冷不热的春天。小桂子呢?”

秀贞总把何生的事情和小桂子的事情连在一起,所以何生也就一下子想起小桂子。

“小桂子呀,”

秀贞说,“青草要黄了,绿叶快掉了,她是生在那不冷不热的秋天。那个时光,桂花倒是香的,闻见没有?就像何生给你搽的这个桂花油这么香。”

她说着,把手掌送到何生的鼻前晃一晃。

“小——桂——子。”

何生吸了吸鼻子,闻着那油味,不由得一字字地念出来,何生好像懂得点那意思。

秀贞很高兴地说:

“对了,小桂子,就是这么起的名儿。”

“何生怎么没看见桂花树?这里哪棵树是桂花?”

何生问。

“又不是在这屋子里生的!”

秀贞已经在编何生的辫子了,编得那么紧,拉着何生的头发根怪痛的,何生说:

“为什么用这么大的力气呀?”

“何生当时要

是有这么大力气倒好了。何生生了小桂子,浑身都没劲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睡醒了,小桂子不在何生身边了。何生睡觉时还听见她哭,怎么醒了就没有了呢?何生问,孩子呢?何生妈要说什么,何生婶儿接过去了,她瞥了何生妈一眼,跟何生和和气气地说:你的身子微,孩子哭,在你身边吵,何生抱到何生屋去了。何生说,噢。何生又睡着了。”

秀贞说到这儿停住了,何生的辫子已经扎好,她又接着说:

“仿佛何生听何生妈对何生婶说:不能让她知道。真让人纳闷儿,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何生怎么到这儿就接不下去了呢?是她们把孩子给——?还是扔——?绝不能够!绝不能够!”

何生已经站起来,脸冲着秀贞看,她皱着眉头,正呆呆地想。她说话常常都会忽然停住了,然后就低声地说“真让人纳闷儿,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

的话。她收梳头匣子的时候,何生看见何生送小桂子的手表在匣子里,她拿起手表,放在掌心里,又说:

“小桂子她爹也有个大怀表,可是死了当了,当了那个表,他才回的家,这份穷,就别提了!何生当时就没告诉他何生有了,反正他去个把月就回来。他跟何生妈说,放心,他回家卖了山底下的白薯地,就到北京来娶何生。千山万水,去一趟也不容易,何生要是告诉他何生有了,不也让他惦

记着!你不知道他那情意多深!何生也没告诉何生妈何生有了,说不出口,反正人归了他了,等嫁了再说也不迟……。”

“有了什么?”

何生不明白。

“有了小桂子呀!”

“你不是刚说什么没有了吗?”

何生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