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告别(第6页)
姜星火想了想,摇头。
归根结底,他什么都不怕,肉身陨灭,亲近之人别离,功业崩坍没有什么能让他惧怕的。
自古艰难唯一死,可他姜星火,委实不怕死。
“尝试着让自己畏惧些什么,或者说敬畏些什么吧。”
袁珙的话语似乎很有道理,也很有诱惑力。
是啊,人生在世,真有什么都不畏惧的吗?如果真的如此,那还是一个人吗?
正如袁珙刚才所说,“凡人怎么登神?”
一样,反而言之,姜星火身上,究竟是要神性还是凡性?
但姜星火沉思片刻,反问道:“这就是你加入的条件吗?”
袁珙笑了下,只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老朽年迈了,不能登上一个疯子驾驭的战车,会摔得粉身碎骨的。”
姜星火放下茶杯,缓缓起身,看着窗外,背对着袁珙,只念了一段话。
“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
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收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尔。
在位之人才既不足,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愿监苟者因循之弊,明诏大臣,为之以渐,期合于当世之变。”
“《宋史·王安石传》。”
袁珙说道。
这是元朝脱脱等人编撰《宋史》的时候,在王安石列传里,介绍了王安石的早年经历后,第一次大规模地引用王安石的文章,其意义不言自明,就是对王安石一生主张的提纲挈领。
“是。”
姜星火转过身来,看着袁珙,轻声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虽非王荆公所言,但其意大抵如此。”
“这世上有没有天道、天理、天意?我说不清楚,想来你也说不清楚。”
“但我清楚一件事,此方世界,若是真有一个天道,那我也是天选。”
“我是天选,也是唯一。”
“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改变。”
“如果你想要我有什么敬畏的,我唯一所敬畏的,就是尚未被启迪的芸芸众生。”
“除此之外,我还畏惧什么呢?”
“这是我的答案,你满意吗?”
余光透过窗棂照在姜星火的身上,袁珙竟是一时间有些难以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