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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第2页)

  后来,阗仲麟又在电话里问过阗资,问他舅舅和外婆打算怎么办。阗资知道阗仲麟说的怎么办的意思是怎么办后事。在电话里,阗资含糊过去,只说他们打算保守治疗。

  晚上,舅舅和外婆又吵起架。

  外婆把她在网上读到的论文翻出来,说要让外公做开颅手术。

  舅舅几乎恳求:“不要折腾了,人老了,睁睁眼睛都吃力,你还要他怎样?放过他,好吧。”

  外婆的声音高起来:“什么意思,什么放过他,我又怎么了?我就是想要我老头子好,我有什么错,再讲他可以动手术的呀,你看报道上动手术的人跟他年纪一样大,他怎么不好动手术?你就是不想继续在他身上花心思了,我看见你跟墓园的人联系——”

说到这里,舅舅更要和外婆吵了。

  “我怎么了?我早点准备起来也有错?再讲我有没有给他中止治疗,没有呀!”

  吵到最后,两个人都脸红脖子粗,外婆气得病倒,卧床。

  阗资忙着照顾外婆,只抽空陪胡笳看了场电影。

  出了电影院,胡笳伸个懒腰说:“拍得真好看。”

  阗资笑笑,“是么?”

胡笳闷了会,侧头问他,“我觉得里面那只小狗很可爱,你觉得呢?”

  他应声点头,胡笳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阗资,电影里根本就没有狗,你最近怎么了?”

  阗资淡笑着说:“没有小狗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快点回去上课吧。”

  周末,外婆和舅舅仍冷战。

  阗资陪舅舅去了趟陵园,带着花。

  陵园修得很漂亮,有松树,有梅花,有桑竹,远远看过去,像是别墅区。

  外公的墓地在六七年前就买好了,模样安静肃穆。墓碑上只刻了他的名字,还未喷漆。舅舅蹲下去,把墓碑上的落叶轻轻摘了,按着刻字的沟壑,用手指把外公的名字很慢很慢地写过,又很慢很慢地站起来。外公边上的墓碑,已经喷漆,地下睡着他人的灵魂。

  舅舅仔细擦过那块碑,把金字上的灰尘抹开,显出池韫二字。

  “以后外公又可以和你妈妈住在一起了。”

舅舅说。

  阗资点点头,把花放在池韫墓前。

  今天是小雪。

  天气预报说下午会下雪。阗资和舅舅还未走出墓园,雨夹雪就落下来了。

  今天是池韫的忌日,细碎的小雪珠温柔地飘落到他们身上,阗资忽然觉得,是他的妈妈回来看他了。阗资和舅舅走得极慢,他们下了假山,透过湿漉漉的松针叶,偏看见熟悉的人——外婆将头梳得温婉,抱着花束慢慢往山上走。她到底还是来看她最爱的小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