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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日午后(第1页)

  吃完糯米饭出来,胡笳对着阳光眯起眼睛。

  正是下午一点,苍南县在副热带高压的影响下,天气反常的炎热,太阳仿佛一块白烈的冰。

  对面二楼的玻璃花窗敞着,茂盛的日光打到他们身上。阗资把外套挽在手上,和她在骑楼下散步。

  “想不想吃冷饮?”

路过小市,阗资问她。

  他和她独处时,语气总是温和体贴的,有时会很小心,偶尔也会紧张。

  胡笳点点头,阗资撩开冷气帘,牵着她走进去。店主夫妻窝在狭长的香烟柜台后吃饭,铁吊架上的显像管电视机放着早些年平淡的生活剧。阗资和胡笳经过那些油米酱醋茶,他觉得自己无形中被拨动了心弦。

  她俯下身挑选冰棍,黑垂荡下来,是丰沃的光。

  “你不吃吗?”

胡笳在巧乐兹和绿色心情间犹豫,侧过头问他。

  “我不爱吃这种。”

阗资摇摇头,帮她把头别到耳后,“要不要再买点水果?”

  离开市,阗资拎了零零总总一大堆东西,两个人上了三蹦子。阗资敲敲西瓜。他和胡笳做出保证:“肯定很甜。”

胡笳挑挑眉,把巧乐兹吃到三分之二,腻得吃不下去了,把剩下的丢给阗资,他干干净净吃完。

  到家,换了拖鞋,阗资先开窗通风。

  胡笳掀了沙上的防尘布,粉尘星芸,她连打三个喷嚏。

  沙还是十年前的式样,米白色的人造皮革沙,虽比不上阗资家里的小牛皮,但也温柔光亮,胡笳坐在上面蹦跶两下,打个哈欠,刚才那顿糯米饭吃得太结实了,到现在还有点不消化的感觉。

  阗资把她身后的窗打开,热风吹进来,十月了,还有蝉声。

  胡笳在沙上化成一滩水,阗资问她:“又困啦。”

  她点点头,又朝阗资摇摇头。

  阗资把买来的东西放到茶几上整理,塑料袋窸窣。

  “冰箱在哪?”

阗资捧着西瓜问她,胡笳用手斜斜给他指了个方向。

  他放好东西回来,拿罐冰可乐往胡笳脸上贴了贴,“啧。”

她威慑地瞪他一眼。

  “该收拾行李了,带我去楼上吧。”

阗资打开可乐,喂胡笳喝一口,她抿抿湿润的嘴唇,又扬起下巴,让他继续喂她喝了好几口。期间,她的小脚顺着阗资的裤管往上蹭,“又开始乱撩了。”

阗资揉揉她脸颊。

  阗资提旅行箱上楼,胡笳领着。

  楼梯间的墙壁挂着胡笳粗糙的蜡笔画,还有她小时粘的旺旺贴纸。

  走到楼梯尽头,对面挂着老式珐琅彩装饰画,里头是只娇懒的长毛猫,眼睛宝蓝。

  胡笳住在三楼,整层楼都是她的,里面有她的卧室,电脑房和秘密基地,阗资望了眼外面的阳台,西式围栏沉默,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胡笳打开卧室的门,闻到过去十多年的春夏秋冬。

  她房间很大,满墙贴着小碎花墙纸,兰花枝型吊灯在顶上吊着,软糯的小沙靠窗放着,法式实木床上罩着外婆做的拼色防尘罩,一切都是闷声的思念。胡笳掀了床罩,里面还是那年暑假的夏被。外公外婆走后,李慧君不愿意再回苍南,胡笳只会在忌日回来扫墓,扫完即走。

  她不清楚自己这次为什么会愿意回来,难道是因为阗资?

  又或许是三年过去了,胡笳觉得自己该走出来了。

  阗资把旅行箱横在地板上,拿出衣服,迭进衣柜。

  “今天太阳好,我们把被子拿出去晒晒?”

阗资合上旅行箱,轻声问她。  胡笳安静地坐在床沿,朝阗资点点头。他拆下被套、枕套和床笠,送进洗衣机清洗,又扫去阳台的灰尘碎屑,两个人一同支起晾衣架,把被芯挂上去,用塑料夹固住,又把枕头也夹在上面,风一吹,雪白的枕芯被芯跟着摇摇晃晃,简直是泡沫做的城堡。

  胡笳坐在阳台上,和阗资接了十分钟的吻,她不肯松手。

  阗资笑着安抚,“晚上再继续。”

  胡笳又窝回沙看阗资收拾房子。

  窗外,麻雀乱飞,桂树随风抖擞金漫漫的香气,小孩在外面蹦跳着丢石块,不知道是否在玩跳房子。胡笳盖着阗资的外套,听他擦拭地板的轻细声音,她忽然想起若干年前,隔着厨房油腻腻的淡蓝色玻璃门,看外公外婆在里面忙碌,他们招手让她进来。

  她怎么会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看见自己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