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碧血丹心(第2页)
他蛇杖一抖,杖头上盘缠着的一条乌油油的蛇快如闪电,疾如流星跃到傅传书肩臂,嘶嘶有声,在他肩臂上咬了几个小洞,黑血渗出,只听傅传书忍不住唤叫出声。一般的苦楚以他之能为也决然不会叫出声来,可见这蛇毒可不比寻常,端的厉害无比。
白莲花见傅传书痛得在海船甲板上翻滚,心中不忍,伏身点他肩臂几处穴道,不让毒液上行头脑,因为一旦蛇毒攻入头脑,轻则神志混乱以至颠狂,重者立时毙命,再难活命。
白莲花道:“孩儿,你要忍住,我自有办法救你!”
傅传书诧异至极,道:“你说什么?难道这白碧尘适才所言是真的,我是你和师父的……”
白莲花道:“是的,这一切都是孽缘,——可是我们都是心甘情愿,两情……”
傅传书道:“不要说了!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不要听她说话。他此时只一个念头:原来碧儿是我妹妹,一切都成幻梦!我们永远不可以在一起。想起小时候,大约八、九岁时带着碧儿在昆仑山腰的雪地设机关,打鹧鸪,斗雪鸡,驱雪狼时的情形又显眼前。那时节两小无猜,心地纯良,那似而今久经风霜,多经世事,变得人心不古,再难回到以前!是世道变了,抑或人心坏了,不得而知,只有且行且珍惜!大道其茫茫,我心何坦途!也许只有在梦中回想过去。正谓: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大梦淘天,说甚英雄,谁是英雄?自古伤别多情恨,只是伤心情深处。不解人间风情苦,薄悻江湖载酒行。天涯多是伤心人,未知伤心是他人。苍茫大地皆沉浮,生平行止难定论。看却故国多山河,不似去年今日人!
赵碧儿离得也不太远,自然听得他们说话,但觉头脑一热,便晕了过去。还好白凤城正在其身后,扶她下船舱休息。傅传书瞥目之间见到碧儿心火交心晕了过去,白凤城扶她下船舱休息,他也不加干挠,但觉心灰意冷,来日茫茫,去日无多,仿佛世间事都不作想,说甚么英雄好汉,说甚么塞上擒龙,又说甚么家国情愁,全不作想,只想一个浪迹天涯!
白碧尘见白莲花护犊心切,便道:“不杀他原无不可。——只是这金蚕蛊毒却要解去。”
他寒光闪,看着傅传书道:“小子,这金蚕蛊毒是你下的吧?”
傅传书道:“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是又怎样?”
白碧尘道:“你还伶牙厉嘴,今日虽不杀你,死罪或免,可是活罪却不免。”
他话已出口,手起掌落拍在傅传书肩臂琵琶骨,只听喀喀数声,双肩琵琶骨尽碎,以后再也练不得武功,几成废人。白莲花怎么也未料到这白碧尘忽起杀心,猝不及防。待她反应过来这傅传书已然成了废人,虽然痛苦难当,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却不出声求饶,当得是一个好汉子!虽然他行为有亏,可气节傲骨当仁不让,让人敬佩。
白莲花见这白碧尘睚眦必报,心下一横:你伤我爱儿,我怎肯干休。她站起身,长声说道:“白掌门,小女子今日要领教高招,望不吝赐教!”
白碧尘听她话语,看她行动,那是领教,分明是为傅传书找场子来了。她恼恨这白碧尘出手伤了傅传书,让他以后不能习武,成为废人,这可比杀了他便恶毒。因为习武之人如果琵琶骨尽废,非但不能习武,更兼行动不便,便与路人无异,甚至还不如平常之人,你说这不是杀人诛心么?白莲花只念传书为人所害,却不想傅传书杀人在先,甚而在大海之上将同门袁承天击落茫茫大海,欲让其喂食鱼族,尸骨无存,可不是焉也歹毒。她只念传人是骨肉,全然忘却别人的性命也是性命,不是泥捏的!天下父母大抵如此吧!从来卫护自己爱儿,纵然有错也不承认,只知一味骄惯,岂不知溺儿如害他,将来行走江湖,别人可不会容让他,必定吃大亏,所以教训子女要讲仁爱兼天下,爱人及所幼,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白莲花一时只是气恼,出手拍向白碧尘蛇毒。白碧尘道声好,挥蛇杖招架。两者较武,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白碧尘蛇杖呼呼风响,更兼者蛇杖上头小蛇转动自如,总是吐着信子,厮机攻人。白莲花气势便不如他,落于下风,可是贵在她身法轻灵,远非白碧尘所能比拟,一时半刻也伤害她不得!
阴风冷冷,海上雾气又起。大船之上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吱吱的船舵出刺耳的声音。夜间本来宁静,却被他们厮杀声所打破。每个人心中想法更不相同。傅传书虽然琵琶骨碎,武功尽失,可是他不时转动眼晴,想着害人的毒计。因为他从来有大抱负,非是庸庸无能之辈。他现在虽受重创,虽然目下挫折,可是依旧不能湮灭他心中的抱负。他见白莲花落于下风,心想:我可要助我娘亲一臂之力,决不能这白碧尘得逞。
清心格格心中恼恨这傅传书少恩寡义,杀了袁承天,夺取了轩辕神剑,所以出中只盼这白碧尘打败白莲花,将这傅传书毙于掌下,方解心头之恨。她心中只思念袁大哥,想起他们两人在伊犁城外雪山之巅,对抗红智上人,还有伊犁将军苏宁杰的大公子苏和泰。那时节和心仪的人同行,生死无惧,看大雪遮天,不见人踪,在雪犁上前行,无所畏惧,仿佛这苍茫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看袁大哥凛然正义,忠义千秋,睥睨天下的气慨,怎不让人心动!这气势也只有她皇帝哥哥有,旁人却无。仿佛天地之间的英雄只有嘉庆皇帝和袁承天,他人皆不足论!
这白碧尘和白莲花斗到分际,生死以之,一时之间杀气四起,笼罩大船。他本以为不出片刻便可取胜,孰料白莲花奇招忽起,以决无可能的方向迫得白碧尘连连后退,似有反客为主,气势更炽。白碧尘反而显得力有未逮,不能胜算。他忽然撮口唿哨声起,只见船舱游走出十几条碧油油的灵蛇——这是他自西域带来,以备不时之需,今日见似乎一时半刻难以取胜,便唤出灵蛇,要将他们网打尽。白莲花见这众灵蛇吐着腥气迫人的信子,中人欲呕,但觉头昏沉,似乎不能自控。她稳住身形,怎奈有几条灵蛇迫近身周,腥气弥漫开来。清心格格内力不足,掩住口鼻,以免毒气吸入头脑。
白莲花出招已顾不暇,只有放出袖中银针。这银针细如纤,去处无声,已有几条前进的灵蛇中针而死,余者仰头畏畏尾,不敢前行。白碧尘唿哨声又起,余者灵蛇只有前行,不似适才一往直前,而是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原来它们也畏死,岂止是人?
眼见蛇阵布就,将白莲花和傅传书围困其间。白碧尘哈哈一笑道:“白姑娘你为他所累,你现在后不后悔?”
白莲花道:“世上谁人不死?有人死得其所,有人死得义气千秋,有人死得光明磊落,小女子今日有死,了无憾事!”
白碧尘道:“你死可以,便是这傅传书可不能这般好死,我要留下慢慢折磨?”
白莲花道:“你敢?”
白碧尘道:“我为什么不敢?”
白莲花格格笑道:“白凤城中了金蚕蛊毒,你要不要救他?”
白碧尘道:“当然救得!”
白莲花道:“此去云南苗疆万水千山,一路风波,多有凶险,你以为你可从找到降龙洞主白凤凰?”
白碧尘道:“我为什么不能?”
白莲花笑道:“你与她非亲非故,又不相识,她会甘愿救人,可能么?”
白碧尘道:“你想以此为要挟,要我不杀你们?”
白莲花不置可否,看着傅传书,心生怜悯。白碧尘道:“好,我答应你不伤害你们,但是你要带咱们去云南苗疆找到白凤凰为我儿医治!”
白莲花胸有成竹道:“那是自然。”
白碧尘又抬头看看阴暗的天空,长嘘一声,无所畏惧,说道:“便如你言。”
这时只见一个瘦小仆人在傅传书身旁,想要拿轩辕神剑。傅传书见状斥责于他。这仆人衣衫不整,头散乱,脸有疤痕,相貌说不出的丑陋不堪——原来他是这船上的船夫幸存下来,没有被人荼毒。人人见他瘦削,气质平平,见人总是低眉顺眼,不敢看人的样子,唯唯喏喏,一幅逆来顺受的样子,是以谁也不看重于他,只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乞丐。旁人不把他当他看,呼来喝去他也不在乎,也不生嗔,只不说话,只是嘻嘻笑笑而已。众人谁都不在意。傅传书恼恨这个少年,踹在他身上。这少年受力向前抢出,跌坐在大船甲板上,瞪天看天,并不说话。
清心格格看不惯,怒斥道:“人家怎么招惹你了,你竟出手打人?”
傅传书道:“我自干我事,要你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