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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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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回 独上南海(第1页)

顾旸向瀛台看过一圈,深吸一口气,两指相对,左足点右足,腿间袍摆扑簌簌风起,步影飞动,已踏上南海湖面。

一路轻踩起十几簇水花,看看将近,顾旸把身子一纵,扑到瀛台小岛的灌木丛里。

“谁?”

最后这一扑略有些沉重,声音惊动了瀛台上的守将。

顾旸趴在乱枝之间,不敢动弹,守将的脚步声却一下一下,越发近了。

“喵呜——”

那脚步声顿住,少时便远去了。

顾旸长舒一口气,拨开枝草爬出。回头环顾,这才发觉瀛台原也颇大,不像远看那般小。四处都是宫池苑桥,亭台楼阁,湖上长满了红莲青荷。

顾旸叹道:“今日也听皇帝囚在瀛台,明日也听皇帝囚在瀛台。原以为是甚么人间炼狱,不想也是一处福地洞天。”

顾旸一袭黑衣,借着夜色,屏声静气,悄步走出。

少时,行至一处小亭,顾旸本要走过,不经意间却瞥见,亭中月里坐着一人的侧影,一旁的石案上乱堆着几摞纸。

顾旸驻足凝望,只见那人黄白衫子,枣红长袍,三四十岁的模样,一条长长的辫子压在肩头,鹅蛋般的半边瘦脸,被月光淋得愈无血色。

那人手里握着一支毛笔,正在纸上写些什么。说来奇怪,他的动作,粗暴而又无力,他的眼光,愤怒而又空洞。

顾旸来之前便已探听明白,瀛台之上除了一圈侍卫,以及二十多名慈禧的亲信太监之外,就只有光绪帝和隆裕皇后两人了。

那么,眼前的这个高贵而忧伤的男子,自然是光绪帝了。

顾旸是草莽出身,更是第一回见到这远在天边的皇帝,一股奇妙的感觉驱动着他,让他不禁想再多看片刻。

只见光绪帝写过几个字,忽然捧起纸来,在月下怔怔地瞧着。

顾旸远远望向那纸,只见上面横七竖八地,写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中国”

字样。

光绪帝呆了片刻,翻过纸来,扣在石案上,一手撑着桌角,强站起身,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出小亭子去。

顾旸等他走出一段距离,偷偷跟到小亭子里,轻轻翻动那桌上的纸堆观看。

纸上的字大小杂乱相间,各自形状殊异,或飞舞潦草,或板正方直。

其中,“中国”

最多,还有不少“清”

字,还有各种密密麻麻的小字,还间有几个“袁”

字,用浓墨一圈一圈又一圈地框着。

石凳下还放着一本书,凉风吹过深黄的书卷,停在了其中一页,页上零落着几片木槿花瓣,还隐隐有一行字迹:“我不如汉献帝”

顾旸低头细看,原来是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页码正停在“曹丕废帝篡炎刘汉王正位续大统”

一章。

顾旸发了一会呆,也跟着方才光绪帝的踪迹,出了亭子去,只见光绪帝正立在不远处的白石桥上,手扶桥栏,望着湖面,清癯的身子被月影吞没了半边。

顾旸设想过许多次的手到擒来,但现在,当他亲自来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身旁,却突然有些犹豫了。

顾旸只能望见他的背影,却似乎看到了他的眸光,正在这黑夜之中一点一点地,彻底碎掉。

“谁在那里?”

顾旸一愣,回过神来时,却见光绪帝正远远地望着自己。

眼前这位皇帝分明身形萧索,声音温和,但顾旸却莫名慌在了原地。

以他的武艺,原不会被一般人发觉,想是光绪帝在这瀛台幽居日久,又精神紧绷,半点异样也会被他注意到。

逃是逃不过的了,顾旸只得走出来。既走出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原地立着。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