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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地可以打回来,这也是大唐在边境动乱之时常常会有的情况。
那么问题来了,太子被对面抓了,难道也能以这种方法补救吗?
那是一国的储君啊!
他身份贵重,地位特殊,在被送往前线参战的时候也被寄予了不知多少殷切的期待,陛下希望他能在平定了多滥葛部后得了一出战功,然后被妥帖地送回到关中去。
就算他并未真正亲历战场,也必须要得到一份全军拱卫的优待。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落在了敌方的手里。
高侃此刻的心乱如麻,远比在听闻太子畏惧死人的时候,还要不知激烈了多少倍。
丢了太子已是万分失职。
但他既是个将领,便很清楚,太子落于敌手之后的一系列情况,才是最为麻烦的。
“那边有人来了。”
高侃被道真的一番话打岔了思绪,连忙转头朝着那有动静的方向看去,就见两方歇战之间,一个举着铁勒旗帜的小兵正在朝着他们的营寨奔来。
“道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高侃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是……若是对面说要我等缴械投降才能保住太子的性命,你会怎么办?”
阿史那道真苦笑:“我不信。铁勒诸部位居天山以北的那部分,动辄叛乱,还是降而后叛,哪有什么信誉可言,若是我们真按照这等方式做了,只怕他们在将我等擒获的下一刻,便会将我等举刀杀了。而后继续带着太子南下单于都护府,试图在唐军损兵折将之后再行掠夺,直到大唐给出足够的好处将太子换回去。”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来,太子亲自出征,是并州都督府和单于都护府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却是府兵阵亡,太子被擒,天知道边境的士气会遭到多大的打击。
“我还有一个不知该不该说的猜测。”
道真虽有犹豫,还是直接说出了口,“若是两方交战,以草原这等平旷之地,太子不可能如此轻易被擒,只怕是……只怕是这东。突厥部众反了!”
那么,单于都护府的情况会比他们想象之中的更为危急。
他们更不能因为太子的缘故直接放弃此刻戍守的局势。
可当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阿史那道真又和高侃一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另一种清晰可见的恐惧。
他们若是不降,或许这些铁勒人会舍不得李贤这个大好筹码,仍旧保他一命,但以他们向来野蛮的作风,更有可能的,还是直接将他拉到阵前处决,以打击唐军的声誉和士气。
在对方的人数原本就不少的情况下,这份此消彼长的士气无疑很要命。
而就算他们有了还朝的机会,也势必要为太子之死背负代价。
高侃的脑海中在这一刻闪过了无数个想法,却在最后变成了一句咬牙切齿的决断:“前者也是死,后者也是死,总是另一条路死的人更少一些。”
“道真!”
“我在。”
高侃语气急促而又坚决:“你立刻点三百人随你杀出去,去找仆固将军,将此地的情况告诉他后,再加上一句话——”
他有很多话都想在这个时候说,也想有更多的时间让他做出更为完备的决定,可事到阵前,他不得不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去做出一个选择。
他也只能极力让自己说出的话,既要说服别人,也先说服自己。
“大唐天皇仍在,天后仍在,安定公主仍在,无惧于损失一个太子,他仆固乙突若有异心,不如看看,他和吐蕃大相禄东赞谁的命更硬!”
也从没有任何一个参照摆在他的面前。
高侃只知道,这条选择,或许会让他背上天大的罪名,却应该不会让他手底下的士卒为了保住太子而成为两脚羊。
所以他必须这么做。
当那一名手持令旗的铁勒人急奔阵前抵达射程之内的刹那,两军相交不斩来使的规则让守营士卒都没有动作,高侃却忽然一把抓过了一旁的弩机。
他面颊上的肌肉还有一瞬的抽搐,像是仍旧在做着一场艰难至极的抉择,但这并不影响他手中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那一箭扣弦而出,以雷霆之势穿透了对方的头颅。
这铁勒人刚要喊出的话就这么被堵塞在了嘴里。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铁勒首领顿时脸色一变。
这一箭太突然了,也像是一个摆在他面前的信号。
高侃根本不想听,太子到底是如何被俘虏的,他也根本不想给铁勒首领机会,让他将太子充当进攻的盾牌。
或许其他人会为了如何换回太子而投鼠忌器,但高侃相信,这些铁勒人的进犯能被那位镇国安定公主给打回去,他现在的选择还有意义,他便绝不能在此时给别人以覆灭全军的机会。
这一箭也是在告诉对方,就算他们将太子推到阵前来,他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而如果说高侃的举动已经让铁勒首领为之一惊的话,那么随后发生的事情便是让他表情更为难看了起来。
自唐军的营地里分出了两路轻骑。
一路南下,一路往东北方向而去。
与高侃射出去的那一支箭,几乎就在前后脚之间。
他毫不怀疑,其中有一支,必定是往南下去报信的!
直接被打乱了计划的多滥葛首领气得将李贤从囚车之中拽了出来,一脚将他踹在了地上。
“都说大唐乃是礼仪之邦,可我看你们哪有什么君臣之道。”
李贤咳出了一口血沫,“你说错了。君臣之道里的君,是我的父亲,不是我。蛮夷之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