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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德元珍笑了笑,“在说他去了何处之前,这出征旅途烦闷,我给太子殿下讲个故事如何?”
李贤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见他与平日里的表现并无不同,还是先点了头,“你说吧。”
元珍轻夹马腹,和李贤并排而行,像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扇去了扑面而来的风沙,却有一声声极轻的声音,被掩埋在了马蹄声之下。
李贤自然是不会听到这些声音的。
他只是听到元珍说道:“在八十多年之前,有一位野心勃勃的突厥人和草原上的沙钵略可汗合兵进攻隋朝,却在中途擅自退兵,导致沙钵略可汗为敌所败,趁此机会,此人远走西域,建立了西突厥。”
李贤皱了皱眉:“我知道这一段故事,你不必跟我说。”
他饱读诗书,如何不知道东西突厥分裂之事呢?
正是因为东西突厥分裂,才给了薛延陀在漠北崛起的机会,也就有了薛延陀壮大后,东突厥更进一步的衰败。
“但殿下不知道的是后面。”
元珍语气淡淡地答道。
不知是不是李贤的错觉,当说到这一句的时候,阿史德元珍的口吻好像并不如前几日尊敬了,也远不如为他出谋划策的时候那般体贴谦和。
李贤又唯恐是自己听错了,决定还是继续听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元珍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冷光,“沙钵略可汗的子孙并没有忘记父辈是遭到了小人图谋才衰败,更没有因社尔投奔大唐便也忘记了独立于塞外的宏图,在发觉大唐出兵进攻铁勒之时,直接带着舍利元英部的精兵前来探查虚实,试图从中找到打破格局的机会。”
“也正是在半道上,他遇到了一位同样不想再为大唐效力的人,和他结成了同盟。”
李贤:“……”
“不,我还是说得再准确一些吧。”
阿史德元珍饶有兴致地朝着李贤那张勃然变色的面容看去,只觉这将近一个月以来的敷衍应付,终究还是没有白费,也便再无所谓此前被当做忠心下属的打量。“不是一位不想为大唐效力的人,而是两位,甚至,是更多人——”
或许唯独还算不想和大唐撕破脸皮的,也只是现在被囚禁起来的契骨而已。
但李贤无法左右今日之事,难道阿史德契骨就可以吗?
元珍厉声喝道:“还不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阿史德元珍话音刚落的刹那,那四百多名随同李贤前来的大唐精兵都已被上箭的弓弩所瞄准。
也根本没给这些人以任何一点反应的时间,这些弓弩上的利箭就已尽数离弦而出。
一声声弓弦弹动之声,箭矢破空之声之后,紧追其后的,便是弓箭入体之声。
李敬玄这位大唐宰相也正在这队列之中。
但这位在关中步步高升、地位斐然的宰相,没有等到自己与攀附的世家执掌朝政的那一天。
在这样的弓箭如雨之中,他甚至连一声闷哼惨呼都没能发出,就已经被乱箭送上了死路,直接自马背上跌坠了下去。
箭矢惊起的马匹狂奔而逃,更是直接将他给踩踏在了下面,再也看不见了身影。
李贤想去救人的。
又或者他此刻面色发白,正是想要从这出突变之中亡命而逃。
可打从阿史德元珍开始给他讲故事,他就已经陷入了天罗地网的层层困锁之中,如何有逃脱的可能。
那一阵箭雨爆发的同时,在他的脖颈上也早已架上了两把利刃。
一把握在阿史德元珍的手中,一把则在温傅的手里。
在这一刻,他再难从这两人的脸上看出任何一点示好友善的意味,只能看到一种面对猎物的凶残。
而这才是这些突厥人真正的面貌!
李贤一个哆嗦,此前的意气昂扬都被打回了原形:“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疯了吗!
可他等来的不是阿史德元珍的回答,而是远处的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李贤的心中涌起了片刻的希望,却骤然发觉,他们并不是来为他解围的援兵,而正是这些突厥人的帮手。
那四百多的骑兵里总算还有反应快的试图自箭矢的缝隙中逃亡而走,却也正撞上了这样的一支队伍。
为首的将领挥舞着弯刀,一把将那骑兵的头颅给砍了下来,放声高笑着来到了近前。
他身后的骑兵则直扑剩下还未被杀尽的大唐精兵而去。
本就不剩几人的唐军彻底没了声息。
也彻底碾碎了李贤的最后一线希望。
“骨咄禄,你来得慢了。”
阿史德元珍脸上总算浮现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朝着对方说道:“这位大唐太子想知道,我们到底想做些什么,我看这个问题,还是由你来回答吧。”
他给李贤讲的故事里,其实已将话说明白了。
他阿史德元珍打从出征开始便没想过当大唐的部将,而他在沙碛的迷路也自然不是意外,而是他有意为之。
他跟阿史德契骨说,若是单于都护府境内已没有了还有心气的阿史那首领,那就到外头去找,而这个外头,正在从都护府前往铁勒诸部的路上。
倘若真有人有这样的野心,意图兴复东。突厥昔年盛况,便绝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元珍不敢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遇到这样一位可堪大任的明主,但最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