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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仪年纪小,可藏不住话,到了入夜被送到李清月的营帐中时,便将“那个东西是什么”
给问了出来。
“今日不应该是我考校于你在此地的见闻吗,怎么倒是你先问上我了?”
李清月伸手自一旁拿过了绢帕,将太平因坐在采购马车上吹了满脸的沙尘给擦拭了干净,就见李长仪目光里的求知欲越发旺盛。
“我的答案好说。”
李长仪认真答道,“阿姊是希望我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日能先忘记公主的生活标准,莫要以何不食肉糜的态度看待此地种种,这一点我转得过来。但是阿姊——”
她用只有姐妹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那个神秘的东西是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行,算你聪明。”
李清月颇为欣慰地对上了妹妹这双慧黠而灵动的眼睛,心中估量起了随后几日该当给她安排的落地课程。
就见她努力板着张小脸振振有词:“阿姊,你不要想着蒙混过关!总不能这营地之中的府兵都知道,唯独我不知道,那说出去我多没面子。”
李清月噗嗤一笑:“又不会有人向你问起这个,你有什么好丢面子的。而且就算你真想知道,我现在也只能和你说,这是我即将用来对付一些人的利器,此次只是河道清淤,又不是开山通路,就不必派上用场了。”
李长仪面色一垮,“所以我是无缘见到此物了?”
“不,”
李清月摇了摇头,“或许往后你见到它的机会还有很多。”
六年的时间,对于大唐朝局的演变来说,都能算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在其中不乏人员更换,对于刘神威的炸药大业来说,便更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
并不仅仅是当年在泰山封禅修路的时候积累的经验,让刘神威在回返辽东后,又陆续在炸药的配方上做出了数次成功的修正,大大增强了炸药的威力。
在乾封三年的时候,辽东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以赵文振为首的斥候在靺鞨部的地界上发现了一片盐矿,但在经由测验后却发现,与其说这是一片盐矿,不如说这是一片上盖有盐泽的碱矿。
刘神威罕见地得到了安定公主给出的特殊命令,那就是用这个东西,和石英砂、石灰石等物熔制提炼,制作出一种半透明的产物。
最后生产出的东西,很像是早年间就用沙土烧制而成的琉璃,却又有些不同。
早年间的琉璃易碎,只能用来模仿玉石,成为丧葬品的其中一种,或是用在装饰品上。然而这一次吹制出的玻璃,却更像是从境外传入,用于承载佛教舍利的琉璃器,无论是耐高温还是耐磨蚀的性能都比之前强了不知多少。
更让刘神威觉得惊喜的是,用此物来加工他的种种“药剂”
,明显要比陶土装置易于观察得多,也比之前大批送来的天然水晶更不受到种种尺寸条件的限制。
这意味着,他的种种研究,都能因为这种新琉璃的出现,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
只是有些可惜,按照赵文振的评判,这处矿脉实在不是一个富矿,也不像是菱矿一般,在辽东境内多有分布。好在,用于改造出整片研究基地内的实验装置已经足够了。
而其中当先得到发展的,正是被更为小心提纯原料的炸药。
若非今年背弃大唐的大贺氏部落人手不算多,又是典型的游牧民族作战方式,李清月原本都已打算将其作为改良炸药的头一个试验品。
“阿姊,你不是在糊弄小孩吧?”
李长仪无奈地看着姐姐明显有一瞬发散开了思绪,却也没有跟她解惑的意思,便知道自己今日应当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但还是努力再给自己争取了一句。
“糊弄谁也不敢糊弄你啊。”
李清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既然在给阿娘与外祖母的信中都已说过,是要让你在此地学有所成,以便成长为将来的股肱之臣,怎么能真将你当做是个寻常孩子对待。”
“我说会让你看到此物大显神威,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李长仪很难形容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候的心情,但见阿姊朝着她看来的期许目光,她只觉自己今日往来奔走的疲累,好像都在忽然之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了意图振作起来再干一场的动力。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虽然领了那只有干草的被子,但年纪尚小的太平肯定不可能真只盖着这些。在从李清月这里出来后,她便钻进了和婉儿同住的帐篷,在快速洗漱完毕后钻进了温暖而厚重的褥子里。
而后又念叨了两句今日学会的藜藿挑选办法,她便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大约是因此地的各项工作都已在沿途间规划得井井有条,这些头一日抵达濮阳大营的流民也并未睡不安寝,而是各自快速地进入了梦乡,只等着明日继续开工,以换取更多的粮食。
但在这浓墨倾倒的夜色之中,却并非人人都能好眠。
远在吐蕃的钦陵赞卓便望着面前的烛火,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数年奔波征战于吐蕃和小勃律之间,动辄清扫吐蕃以西趁势而起的小国,让这张本就带着一派野性与战意的面容,就算在今日这个并非出征的当口,也仿佛被烛火幽光映照出了一抹血色。
直到面前多出了一道人影坐定在他的面前,他才忽然稍稍舒缓了面上的神情,也收回了此前的思绪。
“兄长。”
钦陵赞卓抬头,看向了出现在他面前的赞悉若。
比起这个同胞兄弟,出任吐蕃大相数年,将朝堂权柄紧握在手的赞悉若无疑要深沉许多。
只是与钦陵赞卓相似,他虽乍看起来五官柔和,可但凡是与他相熟的人就不难看出来,他的笑意从未抵达眼底。
“父亲的祭日之后你就总是这个表现。”
“难道不应该吗?”
钦陵赞卓目光如电,“在当年为了换回父亲尸体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五年,最多五年,我一定要让当年的那支唐军付出代价!但现在转眼之间,已有七年过去了。”
背负着血仇和噶尔家族的期待,这对相互扶持的兄弟走过了多少吐蕃内部的动荡,他们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些磋磨也并未让他们的意志消沉下去,反而让两人都在失去了头顶的庇护后,以更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可大唐对东女国与吐谷浑的扶持,和成立了西海都护府后在吐蕃边界的经营,都让他们想要反击的计划被迫一次次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