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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无法确定的是,在青海湖畔的前方,随着唐军的进驻而重新被启用的吐谷浑数城之中,是否还有其他专为针对他来设立的陷阱。
若再一次被对方谋划得手,他将很有可能无法走出此地,去与乌海大营的其余吐蕃兵马会合。
这绝不成!
他到现在为止,连作为唐军主帅的安定公主的面都还没见到,怎能以这等狼狈的方式落败。
他也绝不愿意再被对方揣测到一次心思。
心念急转之间,钦陵赞卓直接做出了决定,也旋即将这个指示以军令的方式下发了下去。
“后退?”
听到钦陵赞卓的这条命令,跋地设一把扫开了意图横扫马腿而来的那把陌刀,在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钦陵赞卓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要做的,不是径直冲过唐军在前方的封锁,而是直接掉头回返,从这大非岭中被他们来时经过的道路中撤出去。
可再如何对大帅的这道命令有些疑惑,又有一番脾性暴躁激烈的特质,在此等危机之中,军令如山的道理,跋地设还是明白的。
他更知道,在当下这样的乱战之中,最不能出现的,就是军队之中存在两个人指挥的声音。
大帅说要退,而不是顶着前方的压力挺进,尝试着破而后立,必定有他的道理。
“那就退!”
当后退的指令一道道后传的时候,和跋地设一般存有疑惑的并不在少数。
但在奴隶制为主的吐蕃,参战的士卒中不乏有人只是高级官员的奴隶,当吐蕃的赞普并不在面前的时候,负责统兵的大帅在他们这里就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以至于比起怀疑对方是否在胆怯之下做出了这样的一出逃兵举动,这些人更愿意认为,这是大帅有意为之。
事实上,钦陵赞卓的这个选择也并没有出错。
当李清月眼见吐蕃兵马不是直冲向前,脱离开地形的桎梏,而是回身向后的时候,她的目光中闪过了一缕微不可见的遗憾。
唐军驻扎在青海湖畔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其中除了屡次进行的模拟训练之外,显然不可能在此地全无作为,也包括了设置一片布满绊马坑的区域。
在唐军自己都要走的大非岭内,自然不会弄上这样的东西,但在有可能招来吐蕃兵马经行的地方,却可以。
对于并不熟悉这一带的吐蕃士卒来说,这也将会是个致命的危机。
只可惜,钦陵赞卓在该用奇兵进取的时候不吝于出手,在需要稳守求存的时候,也绝不是个会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家伙。
他更是在做出了这等决定的第一时间,毫无恋战的打算,直接带着身旁的亲兵直冲入了大非岭内。
背后的陌刀挥砍带起的纵横血色,没有拖住他的脚步,显然是将“慈不掌兵”
四个字给诠释到了极致。
而仰仗着士卒的开道,和座下宝马名驹的神骏,好像只在须臾之间,钦陵赞卓就已抵达了吐蕃大军接近中段的位置,也有了更为方便的指挥环境。
几乎是在同时,原本还因高侃带队杀出而陷入交战的吐蕃前部兵马,都一改先前的进攻姿态,以缓缓后退的严整军容,成为了阻挡在钦陵赞卓和高侃部众之间的屏障。
先前的快速赶路与突遭大劫,还没让这支被钦陵专门选出的队伍陷入恐慌。
或许也正如敛臂在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七年之间成长的并不仅仅是她们。钦陵赞卓和其部将,也在改变吐蕃作战中一些只图战功与声名的野蛮习性,让他的队伍在有些时候,看起来会像是大唐的军队。
这也恰恰在此刻,变成了他用于绝地求生的筹码。
李清月目光一冷:“拦住他!”
不过这话,可能并不需要由她来说。
阿史那卓云已经展开了行动。
吐蕃的帅旗并未紧跟钦陵赞卓的速度,以防被那一部分居高临下的唐军轻易对他们的主帅发起打击。如此规模的士卒交战之下,声音也显得格外的混乱。让人很难在仓促间分辨清楚钦陵赞卓的方位。
但卓云如今早非当年可比。
征战沙场十年,足够让一个本就天资卓绝的将领,对于战场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体察。
也足够让她在听见诸般响动的一瞬间,判断出该当从何处杀入。
当钦陵赞卓重归于大非岭之内,也重新让更多人听到这位主帅号令的那一刻,两山伏击的唐军中自缓坡纵马行下的那一批,已快速地聚集在了一处。
这一队骑兵并不如高侃所带领的重甲骑兵制式精良,只因在方才自山坡俯冲而下的时候,需要更为灵活的表现。
可这一队灵活的骑兵,在此时却远比重甲骑兵好用。
在李清月的视线中,山谷之中交战的双方都变成了浓烈的色块。
代表唐军的这一方,步卒已在她传递下去的军令中,变成了横亘在中间的磐石,比起后方围追堵截的重甲骑兵更能起到阻断军队流动的效果。
而卓云所统领的这一路骑兵,正是逆流而上的利刃,意图劈开水流之中的……
那一条游鱼。
只是在那条最大的游鱼前方,显然还有着一道道庇护于它的小鱼,试图阻拦住这把利刃的攻势。
“又是一员女将。”
钦陵赞卓脸色凝重,不知这位安定公主究竟给这支唐军的队伍带来了多少改变。
自对方脸上扫过的那一刻,他更是很快意识到,对方并非中原人士,而是出自边地羌胡。
更为惊人的是,她身上的血气明显不只是因为身居蛮荒而培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