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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就是这个还有几分怯懦名声的傻子,让杨德裔在此时不知道该当用什么话去劝谏。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来济的父亲,曾经也是做大将军的。
可惜……
“好,你不走我走!”
杨德裔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希望我把救兵搬来之后,你还能活着!”
西突厥与回纥的联军随时都会到,没有这个多余的时间给他纠结!
他弘农杨氏总算还有那么一点名声,说不定就能说动哪一路援兵在未得上方号令的时候发动支援。
当他随同一列骑兵策马行出金满城的时候,回头再看城楼之上,来济的身影已变得坚实了几分,俨然已是将铠甲披在了身上。
杨德裔咬了咬牙,没敢再往那个方向去看,“我们走!”
希望贼寇能来得更慢一点吧。
可当他行出数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隐约听见,后方已传来了攻城的喊杀之声。
但无论是真实存在还是恐惧之下的幻觉,他都不能回头,必须尽快将消息送到合适的人手中!
事实上这也不是他的错觉。
在这金满城上下,交战已经发生了。
朱邪沙陀部的兵马本就不能算是远道而来。先后从清海、轮台二地获得的补给,更是让他们的将士还保持着充沛的体力。
所以当抵达城下的那一刻,他们几乎没有做出停歇,便已发动了攻城。
阿史那贺鲁反叛大唐的时候,曾经攻破过一次庭州,李唐反击期间,在最后对贺鲁围剿的军事议会上,也便是万年宫的那次议会,建立起来的金满洲正在此地。
这里曾经是大唐反击西突厥叛乱的根据地,现在却重新变成了西突厥进攻的突破口。
恐怕谁都不曾想到这一点。
而当如狼似虎的西突厥部将再次从那些被打开豁口的城墙中杀奔入内的时候,竟仿佛是当年李治登基之时的贺鲁叛乱再来。
这些城中守军除了本能迎敌之外,根本不知道该当以何种手段才能真正将其拒之门外。
城不是坚城,兵不是强兵。
孰强孰弱,已在这一个照面之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像只是很短的一瞬,来济就已听到了第一声刀断落地的声音,但他并未犹豫,而是径直披甲,朝着交战正酣的方向走去,像是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堵住那摇摇欲坠的城门。
但在势如破竹的西突厥悍将面前,这样的努力,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的刀也断了。
……
庭州的夜色降临之时,城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那是战事彻底结束的标志。
朱邪叶护满面得胜的红光,穿过了战后休息的西突厥士卒,终于找到了钦陵赞卓的身影,一把揽上了对方的肩膀。
“你分析得果然不错,这庭州刺史就是个死脑筋,我已让人把他的脑袋挂上城墙了,这场面可真是好看。”
“对了,”
他大笑了一声,“我在这庭州府库内找到了不少好酒,你我该当为庭州之胜痛饮三杯才是!”
但比起他的喜形于色,钦陵的脸上却未见多少喜色,依然用沉稳的语气说道:“我看叶护还是先等等回纥那一路的消息吧。”
自夺取轮台后,考虑到庭州境内的守军情况,钦陵赞卓当即建议,由他和朱邪叶护直取金满城,由回纥兵马分兵前往蒲类,阻止庭州守军有机会向西州等地求援。
倘若金满城攻伐不利,他们还能有斡旋的余地。
钦陵赞卓亲自来此本就冒了不小的风险,绝不甘心会在时间差上被人抢回了先机。
好在,两日后领兵到来的炽俟叶护带来了个好消息。
“还真被你说对了,报信之人的身份不小,说不定真能抢在长安诏令到来之前先将兵马调度过来。”
炽俟叶护朝着钦陵赞卓看去,目光中半是忌惮,半是敬重。“不过现在,他可以和那位庭州刺史去做个伴了。”
杨德裔的头颅被这位回纥叶护漫不经心地丢弃在了地上,那张脸已被沙土覆盖在了血色之上,一时之间看不太清楚神情。
炽俟叶护也对其没多少在意,而是继续朝着钦陵赞卓问道:“都护现在可以告诉我下一步的行动了吧——”
“你们吐蕃,打算什么时候动兵?”
“吐蕃?”
朱邪叶护本还在上首惬意地听着这好消息,冷不丁被这样的几个字砸在了头上,当场便跳了起来,震惊地看向了钦陵赞卓的方向。
对方的脸上一点也没有身份被人揭穿的不自在,而是面色如常地迎上了他打量的目光。
在城中议事厅的灯火之中,钦陵赞卓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抹锐利逼人的锋芒,也让朱邪叶护终于意识到,为何此前他时常觉得,阿史那步真再怎么愚蠢也不会放着这样一个人才不用。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个突厥人!
“我是个吐蕃人不是更好吗?不,按照我们自己的叫法,应该叫做藏巴人。”
钦陵赞卓的语气,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这份欺瞒,会让面前之人对他做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