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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穿成武则天的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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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李清月的体力不能按照寻常人的情况来估量,在又走出了一个时辰后,都已觉得脚底像是有着逾越千斤的力道,正在拉拽住她的脚步。

可算算原本预计的路程,今日又还远不到停下的时候。

“让走不动的将分发下去的肉干和饴糖都吃了。”

李清月低声朝着随行的黑齿常之说道,就见对方当即迈着大步往回走去。

这两种物资在军粮中确实奢侈,可对于要面对高原反应的兵马来说又确为必需之物。

该当庆幸,在益州筹备军粮的段宝元和她往来甚多,也知道她绝不会无端提出这样的需求,宁可暂时搬空州府也将东西都先给供应了上来。

可即便如此……

“西域黄沙之中的作战和藏区冰原之上的情况是一样的,一旦开始走了就不能停下来。”

李清月朝着发声之人看去,就对上了薛仁贵的脸。

他继续提醒道:“大总管已将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既为将领,便不能再对余下的事情耿耿于怀。”

“何况,这些士卒看着大总管行于队伍之中的表现,各个都比平时憋着一口气,反倒是您若对他们个个嘘寒问暖,让他们在稍显疲态的时候就暂歇脚步,才是真要让他们永远留在此地了。”

李清月将自己的袄子又扯紧了些,但依然没忘记将那件仿佛是为领路而生的披风拉扯端正,闷闷地应了声“嗯”

她当然明白薛仁贵话中的意思,可这出自大渡河进军藏区的决定乃是她的谏言,她便总觉得,自己对于参战的每一个都需要负责。

但好像她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人将队伍之中倒下的士卒就地掩埋,再将他们的名字都给一一记录下来,作为回返后发放抚恤的文书凭据。

再便是……

当临近入夜的安营扎寨中,在士卒上奏周边的木柴已不够供给取暖烧水之时,李清月朝着周遭临近雪线的寸草不生看了一会儿,忽然指了指后方的粮车中覆盖了油布的那一批。

“去将木炭分发下去,节省着点。”

木炭?薛仁贵闻言朝着动静发出的方向去看,发觉那数目还当真不少。

“大总管哪来的那么多木炭?”

他惊奇发问。

李清月指了指唐璿,“他给我建议的,说蜀中冶铁业发达,木炭库存必定奇多。只要此战能打赢,陛下不会计较我从铁官抢木炭。若是打不赢——”

“以吐蕃那等条件,打不赢我们也回不去,还不如赌一把。”

薛仁贵看了唐休璟那张乍看起来温吞老实的面容有好一瞬,没从这等激进的决定中缓过神来,可偏偏也就是这个决定,让这支仿佛已因今日赶路冻僵的队伍里,骤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之声。

薛仁贵听得出来,那分明是对今日还能吃上一口热饭的喜悦。

李清月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罗盘校准舆图方位,一边继续说道:“我选择这条路就已经是在冒险了,难道还怕再多冒险一点吗?”

唐璿敢赌,她作为对方的上司,当然也敢赌。

可这句在她自己看来轻描淡写的话,听在薛仁贵的耳中,却很难不让人心头一震。

在她面前随后点起的炭火和那些士卒小队中升起的一样微弱,就连所用的饭食也和士卒的并无区别,薛仁贵却觉得,自己仿佛已能从这簇微弱的火光中,看到一道被投照到放大的身影,让人不由为之心折。

“薛将军,算起来我们的运气也已不错了。都说甘松岭因山崩的缘故道路不通,乃是个行军之中的变故,但走这片大雪山也就不必穿过甘松岭上潜藏水泽毒气的草地。”

“比起一脚陷落到泥坑里,我可能还是更想一步步脚踏实地一点走。你说是吧?”

“……”

炭火不足以燃烧整夜。

队伍中的声音很快在这片避风的营地中慢慢消失,仿佛通过这样的方式便能让自己节省掉一点消耗。

而后在晨光重新投照于营地之上的时候,将四处细碎的动静从合用的被褥之下唤醒,变成营地之中整军的一声声口令。

然而当李清月也已重新整装待发的时候,却看到还有人坐在炭火堆的旁边。

薛仁贵迟疑了一瞬,还是奏报道:“昨夜火还没灭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有人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跟他相熟的人上前去推了推,便发觉他早已死了。”

这让剩下的人再不敢对这些人有所动作,生怕是自己的这一碰才让人丧命此地。

可在高原与寒冻的气候中,这确实是再常见不过的情况。这些人也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薛仁贵道:“等队伍开拔之后,我会让人去按照常例收敛尸体的。”

李清月站定了有一瞬,目光短暂地掠过了他们来时的那条路,这才回道:“我知道了。”

这一个个还未起身的身影,像是一尊尊形态各异的墓碑被安插在这条道路之上。

却也在同时,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他们即将起行的动静所惊,有一列飞鸟从白山之间飞掠而起,朝着更深的雪原方向而去。

在这样一片令人五味杂陈的景象面前,李清月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最终并没有说出口。

理智告诉她,她必须牢记薛仁贵昨日说的那句话,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些还会继续发生的死亡上。

理智也告诉她,吐蕃一旦夺取吐谷浑威逼中原,死的人远比现在更多,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机会。

感性,却让她很难不觉得心中压着一块巨石,将悲悯与无奈变成了一股无法宣泄出口的东西。

但在最后,李清月心中的百般思绪回转,都只变成了口中有些变调,却也依旧掷地有声的一个字。

“走!”

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