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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听到这样的一句话,许圉师只觉眼前一黑。
可看着面前这个一副悔恨难当模样的小儿子,想着若是按照律法他必定要被判处死刑,许圉师朝着他愤怒指去的手指,却怎么都落不下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底下送来的消息说,许相家中的家法打了大半夜,那许自然被打了一百棍。”
武媚娘听到这句奏报,脸上闪过了一丝冷然,“这态度做给谁看呢?若真是实打实的一百棍,早就将人给打死了,哪来什么已经对儿子先行加以严惩之说。”
“故意杀人者斩,斗殴杀人者绞,那个许自然按照任何一条罪名来判都只有一死而已,怎么听起来他像是想要将其隐瞒下去?”
她原本还觉得,许圉师能坐在左相的位置上,和许敬宗算是朝中宰相最具分量之人,在她亲自登门礼遇之时表现得也算不差,还能成为她的可用之人。
结果从他对儿子的袒护态度上便知道,这人是个拎不清事理的。
桑宁答道:“他确实有这个意思。”
“那田主的家人没因为此事发起控诉?”
武媚娘疑惑发问。
“有。只是,这桩案件没告到详刑寺那边,而是先被告到宪台了。”
武媚娘心中暗忖,看起来这田主家中还有些门路,居然走的是监察弹劾这边的门路。
大约是因李义府当年的那桩公案,让这等涉及权贵的法案能否由大理寺秉公执法,有了些不确定的情况。
“结果……司宪大夫先将事情给拦下了。”
桑宁低声,将这个惊人的结果汇报到了皇后的面前。
比起临川公主在皇后身边执掌文书工作,桑宁乃是皇后亲自选拔到身边培养的,便负责的是各方眼线门路之事。各方消息随着皇后的掌权而日益灵通,也在第一时间汇总到了她的面前。
她也当即意识到,这件事发展到随后的情况,已经不能只当这是左相在包庇儿子看待。
“哪一位司宪大夫?”
武媚娘的表情也顿时严肃了起来。
“杨德裔。”
就是弹劾郑仁泰行军不力,薛仁贵统兵无方,好一派清正严明模样的司宪大夫杨德裔,也是安定公主那位伴读杨炯的伯父。
早年间历任棣、曹、桓、常四州刺史的杨德裔回归朝堂,担任御史台要职,本是陛下对其履历满意,有所亲厚的表现。
哪知道此人竟先在陛下不知如何处置先帝旧臣之时上奏,来上了一出火上浇油,又与左相勾结,为其隐瞒子嗣杀人之事。
他好大的胆子!
许圉师也好大的胆子!
若是她未曾记错的话,早年间杨德裔就和许圉师有些交情,加上杨德裔此人虽出自弘农杨氏,却一直对她的参政不假辞色,更不喜欢许敬宗这等在他看来以谄媚方式上位的小人,反而对许圉师追捧有加,会做出此事倒也不奇怪……
不,不能以此事是否合乎人情世故来说。
无论如何,宰相与御史台勾结,就是天大的要事。
她刚想到这儿,就听宫人来报,次子李贤到访。
“让他进来吧。”
在这句话说出后不久,李贤便走了进来。
武媚娘抬眼就见,这个和阿菟生在同一年的儿子已又长高了不少,眉眼间也越发有了一番俊秀模样,看得人不觉心情舒缓。
然而他刚一开口,武媚娘便沉下了脸色。
“阿娘,今日左相授课之时跟儿说,若是他遇上了麻烦,可否请我这位雍王帮忙说两句话。”
“我不太明白,”
李贤嘀咕道,“您说,一个宰相能遇到什么麻烦?”
武媚娘心中冷笑,自然是他许圉师扛不住的大案子。
她给贤儿找这个老师真是找错了,不仅自己先干出了个官官相护的扫尾举动,现在竟还想将她也给拉下水了!
第160章
“阿娘?”
李贤有些困惑地朝着母亲的脸上看去,尚且不明白她有一瞬发作的怒火从何而来,唯恐是自己说错了话。
今年年初阿姊的生辰上,因为投壶比赛输了,他和李弘各自输给了李清月一个条件。
赛后,阿姊对他提出的要求是,如果他的属官和老师中有什么言行奇怪的,一定要尽快告知于母亲。
按照李清月的想法就是,她需要确保在她离开长安期间,李贤不会被什么人给带坏了,影响她起码在当下还要团结兄弟的目标。
当然,这话她肯定没同李贤说,她说的是,这能让李贤有机会跟弟弟抢夺阿娘的注意力。
要这么说的话,李贤觉得这不仅不难办,还很有好处,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此前的几次单纯是学业指导上的困惑,正好让阿娘知道他的就学进度如何,今日这次,则是李贤自己都觉得有点反常了。
老师的这句话,其实不应该说给他听。
以李贤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