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第15页)
李治冷哼了一声,俨然是对金法敏的这种小动作很是不满。
李清月此前在刘仁轨的面前,将金春秋和金法敏所统治的新罗称作大唐的“佞臣”
,其实是一点没说错的。
那么当佞臣有自己小心思的时候,自然会更为讨人厌烦。
李治对他们就是这样的心态。“他们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倘若百济这头没有这一封因战事而起的奏报,恐怕这消息还会更晚传到李治耳中。这些人是要翻了天不成!
武媚娘却回道:“陛下说错了一点,他们不是胆大,而是胃口大了。毕竟,若当真胆大的话,他们该当直接和大唐撕破脸皮,直接表达他们想要侵占百济为己方所有的想法,而不是如今日这般,只敢用调兵回国保护国君这样的理由来耍性子。所以阿菟的说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错。”
“那她前面的那句话呢?”
李治按了按额角,觉得自己有点怀疑人生。
女儿说什么——鬼室福信没有那么难对付?
可若是百济叛军真有这么容易被击败,苏定方也不必为了减少时间的拖延,直接选择将扶余义慈等人押送回来,大可以先将百济境内彻底平定。
刘仁愿也不必一直在同对方进行僵持,大可以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趁机发兵扫荡任存山。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
偏偏在这次这封以熊津都督府为名发出的军报中,一切又好像真如女儿所说的那样轻而易举。
要不是白纸黑字呈现在他的面前,身在此地的也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李治真要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头疾再度发作了,才让他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什么叫做公主定计,撤离了一部分人北上熊津城,让百济叛军以为泗沘城中空虚,意图夺回王都?
又是什么叫做公主亲自冒险,坐镇泗沘城,激励士气指挥防守,将百济大将黑齿常之给擒获?
还有……刘仁轨趁机领兵,会同公主侍从阿史那卓云等人一并,趁着任存山守卫有缺发动奇袭,将百济叛军首领一网打尽。
以至于在这封奏报中唯独表示可惜的只是,百济皇室子弟鬼室福信没能被生擒,而是被当场斩首,便无法献俘给陛下了。
然而在阿菟给他单独写的那封信中,她又一副炫耀语气地同他说,卓云此举绝对是免除后患的最好招数,反正阿耶如果真的需要确认鬼室福信死讯的话,她可以让人将这叛贼的脑袋一并送过来。
李治很觉无奈。这就大可不必!
面对这好像在半个月里打了半年仗的消息,他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让自己从最初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他的女儿,竟然有这么惊人的本事?
反正,无论她所说的平乱容易到底是真是假,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就在高丽战事将启,倭国与新罗又虎视眈眈的同时,安定公主竟抢先一步解决了百济的内忧,打出了尤其漂亮的一战!
身在百济的刘仁愿和刘仁轨都不是会为了给公主贴金就说瞎话的人,也就意味着,这真是他那女儿的战绩。
李治都不免为此失神了一瞬。
虽然早知阿菟早慧,可将聪明才智用在长安洛阳“坑人”
,和用在边地战事之中坑骗敌军,给人带来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他甚至不免想到了他因为头风病而夭折的亲自出征计划。
若是给他这样的一万人,他能打出阿菟这样的战果吗?
别看在战报中所说的杀敌人数,比起苏定方第一次征讨百济期间的要少,这出清除后患的举动,在政治意义上却一点不少!
不过想归这样想,李治还是在此时又补了一句,“左骁卫将军和刘仁轨这个做老师的,居然也由着她在这里越俎代庖指挥……”
“陛下,”
武媚娘含笑打断了他的话,“您分明很为虎父无犬女而骄傲,何必在这里口是心非。”
李治是不是个虎父不要紧,在安定打出来的胜仗面前,他可以是。
武媚娘也不出意外地看到,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治佯装嗔怒的面色果然和缓不少。
李治只多念叨了一句,“那也不能放任这种行为变成常例!若真这样的话,苏将军那边是不是也有人要觉得自己的本事更强,进而提出什么自己的主见?”
但他这颇有点死鸭子嘴硬的话刚刚说出,就见面前的皇后笑了出来,“陛下啊,这建议提出是一回事,执行又是另一回事。阿菟的计划能得到将领和长史的一致认可,可不代表什么人都能得到主将的准允。若如此的话,邢国公怎么会得到您的器重担此重任。”
李治当即哑然。
媚娘这话说得不错。
在这句明为驳斥实为称颂的话中,他心中少许浮出的顾虑也忽然先被打消了下去。
而皇后的下一句话已到耳边,“您看,我若是您的话,只应该觉得骄傲,能有个这样小年纪就说服全军听令的女儿。”
“……那也不能总是纵容她干出偷跑的事情吧。”
李治嘀咕。
他之前还希望能让人将女儿给带回来,可惜崔元综那小子没本事,没能在青州地界上把人追上。若要让人去海外带人回返,又怕返程少了护航兵卒出现问题,甚至是这个出海去寻人的,反过来被阿菟给扣留在了海外。
现在也只能暂时打消这个想法,等百济那头撤兵后再将人接回。
结果倒好,她已干出了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别因为这个缘故,让她更觉得自己这种擅作主张的离家,是能够被再次效法的。
武媚娘将这话听在耳中,目光却已短暂地再落回到了那封尽显活力的信,在李治所看不到的地方,闪过了一丝纵容和决然之色。
阿菟的表现既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倍感焦虑,又何尝不让她因为这等齐头并进的争权而觉心中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