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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诏便只见李义府又往前了一步,“我当然知道。我现在的罪责至多就是流放,若是加上了栽赃谋逆,便可以直接被问罪处斩了。我但凡不是活腻了,便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我反倒是担心,你这位大理寺卿到底敢不敢在我汇报了此事后,尽快前去搜捕罪证。”
“留守长安的官员中以长孙太尉的官职最高,地位最是特殊,你元诏的这个元虽是自北魏拓跋氏传下来的这个元,却也没这个资格和姓氏录第二等的长孙氏抗衡!”
李义府眉眼坦荡,仿佛真有几分检举不法的大义凛然,“若你要先问我不请自来,擅自离府的罪名,那我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撞死在你这里,也给你找点别的麻烦!”
元诏差点被他这一出给整懵了。
他有好一瞬没回过神来,直到听到了院中的一声夜间蝉鸣,惊回了他的思绪。
“陛下不在长安,大理寺贸然行动……”
“谋逆之罪,难道还有拖延到十天半个月后再来查的道理?”
李义府声色俱厉,打断了他的话。
“若不能查出谋逆的确凿证据,一应罪责由我来担就是!”
“我只想请您——若还顾及大唐安定,觉得陛下才是该当坐在天子位置上的人,那就尽快连夜拿人。”
“同时,由您和我一并前去拜谒英国公和尉迟将军,由他二人出面主持大局,将长孙太尉暂时看守在宅邸之中,以防他和长孙祥之间有所瓜葛,直到陛下还京为止!”
他这一番连珠炮说出的话,看似全部是在他激于义愤之下所说,可听在元诏耳中,却是稍稍打消了几分他的顾虑。
将尉迟敬德请出来就不必了,听闻这两个月间这位老将军已经是卧病在床的状态。
倒是英国公还尚在精神矍铄之时,又是人人所知的李唐忠臣,若能出来主持大局,无疑要比他擅做决断更好。
而李义府所说的有一句话也没错。
揭穿谋逆大案这种事情哪里是能够等几天来办的,倘若李义府所说不假,稍有犹豫,只怕就要出大乱子。
他现在只是先将人控制住搜索物证,还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若真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那就真的完了!
只要能稳住局面到陛下返京,便足够了。
元诏心中的天人交战只持续了片刻工夫,李义府就听到了一句对他而言有若天籁的话,“我即刻拿人,无论有无搜捕成果,我都会向陛下传讯,如实告知今日之事。”
李义府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告知陛下”
了。
毕竟那“旧臣谋逆”
的定论还是出自陛下之口。
他相信,当陛下到来的那一刻,长孙祥的罪名也就可以波及到长孙无忌身上了。
他理直气壮地应道:“请大理寺执法。”
元诏随手拿过了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冷水一饮而下,像是能通过这等法子镇住他此刻的烦闷之气,也能纾解一番夏日燥热。
下一刻他便掉头出门。
大理寺办差的必要时候,可以无视宵禁行动,他自然有办法在坊门关闭后将其重新打开。
一个时辰之后,倘若有人能自长安上空看下去的话,便会看到,在本应当已经归于黢黑的街道之上,赫然有一队队人正在行动。
这些人身着何种官服,是何种长相,都难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看清。
只能看到在他们手上举起的火把,移动着连缀成了一条条火龙,朝着他们得到指令该去的四户人家的方向而去。
夜半打更的老者惊惧地往墙根下缩了缩,避让开了其中一列队伍。
也不知道是因为夏夜晚风的吹动,还是因为他们的跑动,那火把之上的火苗被吹得有些歪斜,却忽而被助燃的火油激得窜出更高。
火光像是要窜进人的眼睛里。
那老者一松手,铜锣当啷一声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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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簇同样明丽的火光则在远隔数百里的洛阳亮起,映得人在夜间也了无睡意。
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路都被蜡烛映照得清清楚楚。
李治抬眸便对上了一张神采斐然的脸。
在这张脸上有着胜利前夜也未曾改变的沉稳,有着一份令人无法尽数读懂的神秘,还有……
虽说是睡前的最后一局棋,但她好像还依然很有胜负欲啊。
窗外夏风将蜡烛的火苗又吹乱了一瞬,在热浪中吹来了几分不知从何处裹挟来的潮气,像是将有夏日骤雨的征兆。
武媚娘却并未在意于这将至的风雨,只是从容伸手,朝着棋盘上示意道:
“陛下,到您执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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