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1页)
吓他的人是碧洋琪,她反而死抓着他的手不放,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父亲在骂管家为什么还没有把医生喊来,继母在旁镇定自若地说:“大不了给他换一双。”
人人都说他有他母亲的碧翠双眸,像价格昂贵的猫眼石。
在这之后一年,他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生怕母亲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遗物被偷走。
他的美貌是从生母那里遗传的,碧洋琪也是,倒退二十年,继母是另一个骄傲冷淡的碧洋琪。瘦高身材,手腕的骨节突出,穿最新一季的定制款连身裙,明明有着洋红色的头发,瞳色却严厉至极地灰败下去。继母是某位唐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嫁给某位唐。
丈夫的冷漠和情人的存在折磨了她十年,好不容易熬到情人出车祸死了,情人的儿子也长大有了前途,要跟她的亲生骨血争夺下一任的首领之位,她用青春和尊严换来的居然是一碗吃剩的冷饭。
是的,狱寺隼人心想,换他也会恨,喝水的时候恨,浇花的时候恨,看见猫眼石的时候最恨。
不远处,门外顾问家光先生正在拥抱他“即将像鲟鱼一样离家”
的儿子,追溯着广阔天地里祖先当年出走远东的航线折返,回归地中海,继承彭格列和泽田两个姓氏的荣光,初代目泽田家康的嫡系十世孙失控地大喊:
“这个十代目是我想当的吗?!我已经累死了,我没有你这样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的父亲!”
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的父亲:“……”
路过了一名亚裔学长,背着保温箱兜售绿豆冰糕,售价比平常高出两倍,花花绿绿的纸钞从拉链没关好的腰包丰满地冒出尖。一问就说冰糕是异能者手工定制,非常有利于感受量子波动和能量场。他感慨地说:
“这多有意思,喊她来凑热闹又不来,偏偏跑去练钢琴。”
这个字眼触发了温暖的记忆。
世界各地的孩子都有安抚情绪的玩具,碧洋琪是料理,他母亲有只很旧的抹香鲸布偶,却把钢琴言传身教地送给了他。
向学长问路钢琴教室花了五百欧,学长迟疑地说:“你可能会遇到一只脾气不太好的黑猫,喜欢抢钢琴键。”
狱寺说:“我从不虐待动物。”
“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安全,”
他露出诡秘的笑容,很温柔,像爱一样,“只是提醒你不要被对方抓伤。”
狱寺隼人和猫相处得非常好。在并盛的日子里,有时从便利店下班他会把临期食品喂给流浪猫,另外一个女店员偷拍过他蹲下喂猫的照片,发现后被他硬逼着删掉了。
无论如何,猫都爱他。
-
西方男人对东方文明有种傲慢的忖度,觉得远东女人要么像蝴蝶夫人一样哀弱柔美,要么像图兰朵公主“冷如冰,燃烧起来热如火”
。
有一个瞬间他真的以为她就是图兰朵了。
希望在夜晚出生,在黎明死去,这么算来他对她琴技的期待死得还要更早一些。怎么会恍惚之间,以为她是他母亲那样娴雅的女性呢?终于耐着性子把儿童水平的钢琴曲听完,狱寺隼人发自内心道:“全欧洲都没有几架的施坦威琴,在你手下完全是糟蹋。”
疑似前辈的少女说:“这是吸引我注意的新方式吗?”
狱寺:“……?”
狱寺十五岁,在并盛中学收到的从来是塞满鞋柜的情书,叠纸,烹饪课作业。他收到来自女同学的食物统统扔进了垃圾桶,原因是害怕里面有敌人浑水摸鱼下毒。生平第一次,他得到了“你是不是勾引我”
的评价。
“别做梦了,”
他奚落,“没有人告诉你,你弹钢琴是一场噩梦吗?”
她安静地笑了:“你没听说过《国王新衣》的故事吗?谁都知道国王没穿衣服。”
“所以你也知道自己弹得难听?”
“不,”
她换了叠脚的姿势,手指随意地划过琴键,“重点是,故事里没穿衣服的人是国王,没有一个人敢戳穿。”
“而我,”
她从三角琴的内部空间依次变出枪,油性笔,写字板…放这么多东西干扰琴弦,琴音不难听才怪呢,“这所学校的国王或许是xanx,然而他瓦利亚的事情太忙了,一个星期有两天在就算出勤率高。他不在的时候,你猜国王叫什么,穿裤子还是裙子?”
她好整以暇地握住笔,以为凭前辈的身份就能压制他吗,被记过他不是第一次了,从没有畏惧过:“你的名字,新生?狱寺隼人是吗,我听碧洋琪说过你。”
而他也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半个月前回家拿衣服,他听继母在电话里提过。
“是的,碧洋琪有一个弟弟名叫隼人,”
继母顿了一下,彻底刺痛了他,“不是我生的。你一定知道我在担心什么。那孩子心太软了,将来搞不好家里没她立足的地方。她父亲可不在乎婚生非婚生,他只在乎他是心爱女人生的,委屈了母亲,便想补偿儿子。”
拿什么补偿,大家心知肚明。否则凭什么不是更年长,母系势力更强的碧洋琪去当十代目的守护者?
继母好似在讨人情债:“你是碧洋琪的学妹,reborn是她牵线搭桥介绍给你当老师的,能帮我留意一下吗?”
狱寺隼人得出结论了:这个女人是他继母派来的杀手。在杀死他之前先杀死了他的耳膜。
闻人肆的写字板也已经写好:[狱寺隼人不得入内,狗可以],用了意,日,中三国语言:“你能亲自挂到门上去吗?”
她用了笑吟吟的商议口吻,比任何时候像一位淑女,也比任何时候接近记忆里远东出身的母亲,继母派来的敌人偏偏长了一张生母面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