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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3页)

诸芳折起卷子揣入袖兜:“走吧,去会会那爷孙俩。”

“咚——”

入夜的钟声追着诸芳脚步流进学舍,重重敲击在正在等候决断的两人身上。

路老先生毕竟是学宫先生,能坐到小考出题官的位置,可见这些年不曾荒废学业,亦有不错的人品修养。

其实早在答应孙儿帮他作弊的那一刻,他便料到后果,也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哪怕之后又生了一些小插曲,他也明白事情已经糟糕到极限,不会再出现更坏的局面了。

因此他气定神闲,还有心情安慰路桁。

“稍后无论来的人是谁,你都不必慌,爷爷会为你担下全部罪责。”

路老先生道,“倘若事情败露,牢狱之灾爷爷替你承担,不过学宫,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爷爷,你别说这些!”

路桁焦虑得一口咬在手臂上,用身体的疼痛醒神。

他微微瞪眼,眼眶一圈红色,衬得黑白分明的眼眸诡异骇人,平静的口吻隐隐流露出疯狂的味道:“什么牢狱之灾……说我作弊我认了,可那件事我不认……只要我不认,他们找不到证据!更何况人都死了,尸体也被我沉进河里,谁又会知道呢?”

路老先生看着越疯癫的孙子,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又要如何面对他。

路桁没有读书天赋他是知道的,可他认为勤能补拙,便一直严厉地逼迫路桁去背书学文,自三岁开蒙起到今日——到小考开始之前,一刻也未曾停过。

路桁或许喜欢读书,或许不喜欢,但都不重要了。读书已经成为刻在他心里最大的执念,而这个执念又在他进入学宫之后缩小成留在学宫的执着。

松风学宫,天下学子的向往之处,也是路家上下为他定的目标。

路桁千辛万苦才达成目标,为此耗空了人生的前半段岁月。现在有人要将他从终点踢开,无异于将他推下悬崖,和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他不疯才奇怪。

“唉……”

路老先生长叹一声。

教书育人数十载,直至此刻,他终于开始反思,自己过往的教学理念是否真的出了错?至少在对路桁的教育上,他一路剑走偏锋,终酿成今日的大祸。

“如果……一会儿来的是其他先生,或有转圜余地。怕只怕……”

路老先生抚着孙儿背脊,正琢磨着最坏的可能出现的几率,便听见远门“嘎吱”

开启的声音,平缓低稳的脚步声轻巧而来,伴随着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爷孙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方,只见诸芳一袭窄袖常服,腰佩长剑,右手握着剑柄微微下压,剑刃在鞘中嗡鸣。

她迈过门槛,自阴影走向光明,烛火星光宛若有生命的活物,流过地板,汇聚在她足下,将她映照得清朗通明。

路老先生绝望地闭上了眼。

诸芳没有看这位行将朽木的老人,径直望向路桁:“学宫弟子兼修文武,但君子佩剑向来是大事。路桁,你知道今夜为师为何邀请你与令祖父来此一叙?”

路桁面色苍白:“为……小考之事。”

诸芳一笑:“不,为师是来替夙先生问你一句,他究竟哪里对你不起,让你不惜对授业恩师痛下杀手?”

“劈——啪!轰——”

天上惊雷炸响,银色闪电划破夜色,照亮路桁见鬼一般惊恐的表情。

……

“原以为今夜会是晴夜,谁想竟又下起了雨。”

尘文简送走黄昏时分赶来施针的青轲大夫,刚回檐下,大雨便滂沱而至,浇得天地一白。

尘云离蹲在桌上翻看话本,突然有些口渴,跳到碗沿啜几口蜂蜜水:“最近是雨季,正常。对了,你下午出门带回来的包袱里装的什么?”

闻言,尘文简看向被数本一字排开的话本挤到角落的包袱,里面鼓鼓囊囊,从外表看分量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