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1页)
就是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被褥。
客店讲究,前面那位客人住过的,都要洗干净了,再给后一位的客人用,被套枕套,一套洗下来能拿五文钱,她要是能洗上二十套,就有钱还给娘家,或是田大爷了。
陈巧娘手脚勤快,是这方圆十里出了名的能干人,做事又细致,没一个时辰,就把五套给洗完了,晾晒在自家院子里,才坐到女儿何月香身边,帮她打络子。
母女俩有说有笑地一直干到太阳落山,天色将暗,何月茗也迈着轻盈的脚步回了家。
陈巧娘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煮饭。
何月香、何月茗姐弟俩也自觉地跟进厨房,要给母亲打下手。一个去生火,一个问她要做些什么,话虽这么说,何月香其实已经自觉地拿出了一大把野菜,这个时节,他们家一贯就吃这个,每天只换着花样罢了。
陈巧娘欣慰地看着两个孝顺懂事的孩子,笑道:“贴几个野菜饼,做锅野菜汤,今天咱们全家人都辛苦了,该吃顿饱的。”
“我们有什么累的,再过几天就收粮了,到时候娘又要忙得焦头烂额,我和姐姐吃糊糊就好,那点子粮食,娘你留着到时候自己吃。”
何月茗在灶后不赞成地说。
何月香也点点头,很是赞成弟弟所说的。
陈巧娘只觉得心底一股暖流穿过,嘴上却笑骂道:“娘说你们累,你们就累。读书最费脑子了,得吃饱!月香今天做了一天的绣活,还让娘挣了二十五文钱,也累。还有你们的爹,今天开了一天的荒了,也累得很呐。”
尤其是最后一句,她说得无比开心。
姐弟俩的表情却同时一僵,两人隔着灶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娘。”
何月茗有些忍无可忍地说:“他都骗了你多少回,每次说出去找工,结果哪次不把那些钱送进赌坊,输得一干二净?你怎么还信他的鬼话呢?他这回又骗了你多少钱?”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陈巧娘嗔道:“这次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你们的爹在干活!”
姐弟俩这才收敛了脸上的冷漠之色,何月香更是不由自主地问:“当真?”
“娘还能骗你们吗!”
陈巧娘嘴快地回答,手里麻利地和着面。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动静,似乎是什么重物翻倒的声音,母子三个都吓了一跳,陈巧娘擦干净了手,对着孩子们道:“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自己则将门后粗如手臂的棍子摸了出来,拿在手中,垫着脚往外走去。
何月茗几乎是立刻就跳了起来,想阻拦母亲,却被姐姐死死拉住,塞到身后。
陈巧娘忐忑地走到院中,却见一人摇摇晃晃地自门外走进,他披头散发,满脸都是泥土,脏得都看不清本来面目,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给他一棍,打晕了再出去喊邻里来搭把手的时候,那人开口了,还带着哭腔:“媳妇儿,快给我找个神婆!”
喊完这一句,他咚地一声,一头栽在了地上。
郎心似铁
陈巧娘这才认出,这是自家男人!
她猛地将手中棍子一扔,着急地扑上前去:“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醒醒啊!”
厨房里的姐弟俩吓了一跳,同时也明白进门的不是歹人,而是他们那位父亲。
本有心不管,可到底架不住母亲一声高过一声,充满担忧的呼唤,两人相携着走了出来。
一见到地上那灰头土脸的人,姐弟俩双双后退了一步。
何月茗毕竟是男孩,胆子略大,他上前探了探何曾光的鼻息,据常年给村里人看病的采药人刘爷爷的说法,稳定而绵长,一看就不是病弱之相。
“娘,他没事,只是睡着了。”
陈巧娘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儿子,见其一脸笃定,也忍不住学着儿子的样子,探了探丈夫的鼻息。
可她刚伸出手,昏迷的何曾光就发出了一阵粗旷的呼噜声。
她这才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对孩子们道:“瞧我,还以为他怎么了呢。来,你们搭把手,咱们给他抬进屋去睡。”
对于母亲的要求,姐弟俩从不拒绝。
虽然吃力,到底还是一人抬起何曾光的一只脚,陈巧娘则抬着肩膀,三人齐心协力,将人抬回了屋。
陈巧娘将儿女打发去厨房继续做饭,自己则去打来水,替昏睡中的何曾光擦洗了起来。
何月香还在切野菜,锅里的水却烧开了,但是和面这种事,只能等手劲大的母亲来,毕竟白面是正经粮食,他们人小,要是做不好,可就浪费了。何月茗只好撤去了几根柴,无所事事地走到院中,重新关好院门,顺带将父亲打翻的东西整理好,归回原位。
只是蹲下身扶起锄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口袋。
像是钱袋。
他狐疑地捡起,入手的重量瞬间令他警觉,等拆开口袋,往里一瞧,更是心如擂鼓。
他下意识地想喊娘,却犹豫了。
看布袋上的泥印,与老爹身上的如出一辙,这显然是父亲拿回来的,可这人从来就只有剥削母亲和姐姐没够的时候,何曾往家里拿过一分一厘?
难道是手气好,赢了?
那他必然也会在镇上大吃大喝,饱餐一顿,又或是继续留在赌坊里找乐子,直到将钱输光为止!又怎会安然无恙地带回家里,还是那一副遭了大罪的模样?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但是手里的钱,又不愿意拿去给母亲。
万一这真的是他从母亲那要走的钱呢?若还给了母亲,这笔钱迟早还是要被他拿去霍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