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乌云连珠(第3页)
他简短地说,似乎不想继续。
好吧,“我去前面讨碗水喝。”
我抬脚走出去。前院沈芸抬头,他笑笑:“大小姐,其实是二哥,杨兄,看你马惊了才跟着追了下去。侧对敌阵吃了不少火棱弓箭,寻医找到这里来。”
“那你,们呢?”
“枣骝是领头马,马勒不住。”
他透明的长眼睛里笑意狡黠。
这家人家姓莫,村里几十户,大都姓莫,人人行医。他们医术甚灵,太阳偏西,杨昶就活动着手臂走动了,闵少悛翻了个身,似乎做了场大梦。当家大姐莫愁吆喝着两个弟弟碾粉晒药,爱笑那个是二弟莫问,腼腆一些的是三弟莫忘。莫愁有两个女儿,都在呀呀学语,莫愁一前一后背着还能不歇脚地挑满桶的水。他们不受铜钱,我只把头上两个银的双鱼衔九环步摇掰下来,插到莫愁女儿髻上。两个小姑娘很喜欢这亮闪闪又豁琅琅响的东西,在院子里蹒跚地跑来逐去,莫问和莫忘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各跟着一个。
莫愁已经招呼大家围坐动筷子。“外面这是又有刀兵?你们在这儿多留几日,身上受火,故要吃得清淡些。过几日再吃好的。”
杨昶微微惊异:“不等令夫么?刚我还看到他在灶前忙来忙去……”
莫愁爽朗大笑起来:“他得回家吃饭,不然他娘又嫌他吃里扒外了。我们同你们中原人不同,都是女子当家,男不婚女不嫁各找各妈。以前一家三四代同堂,楼要盖一圈。我娘只生我一个女儿,故而我家人丁单薄,下田都得姐妹好友搭把手。只盼再生几个女儿,两个弟弟眼看长大能去爬楼,也是吃里扒外的货!”
莫问莫忘两人捂嘴偷笑,道:“后天满月,反正你们的马伤了也走不了。要是没有相好的姑娘,就住下来,也跟我们爬楼!”
杨昶觉得这个话题于礼不合、不应当继续下去。他微微瞟了一眼戈舒夜,她倒是好奇地追问:“爬楼是干什么?”
莫愁一点也不避讳:“年轻后生夜里爬姑娘的楼,还能有什么别的好事!”
戈舒夜睁圆了眼睛:“随便爬?人家也让进?”
莫愁大声笑起来:“你这姑娘,当然不是蒙头就爬。姑娘小伙子看好了,就趁着跳大舞时候勾手心,姑娘愿意了,就勾回去。等到晚上,绣楼的窗悄悄留条缝;我们莫氏姑娘身板好得很,要是爬错了,小心从楼上被摔下来闹个大笑话!”
莫问莫忘都笑起来,莫问说:“当年姐夫就差点被姐姐摔下来,就姥姥家绣楼上。被大姐一把按在栏杆上,幸亏姥姥一盏灯笼照着了姐夫的脸。大姐问:爬错了?这也能错?!姐夫犹豫了一下,大姐抓住他腰带往上一拎,半个人都伸在栏杆外面了。当时大姐吆喝:这个后生谁勾的?没人回答。大姐就说,我觉得我也挺好,要不你跟我?”
桌子上已经笑作一团。
莫愁一点也不害臊:“那可不,得当机立断。”
她转向戈舒夜,“我们莫家姑娘找男人都是用抢的,远道之客最金贵,要不是你,后天晚上这三个抬也得抬出去。哎,我听说你们中原姑娘一辈子只能找一个男人,哪个是你的?其余的给我们带去爬楼。”
闵少悛饭碗后面的耳朵都红了,沈芸咬着嘴唇双手平举表示“饶了我吧”
,既想笑又想躲。只有杨昶挺挺胸故作镇定,觉得自己高枕无忧。
戈舒夜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磕在桌上:“他们三个都跟我没关系,你们爱抬谁抬谁。”
三人都微微地愣住了。
暮色四合,牛羊下来,鸡栖于埘。炊烟绕过来,塞进他们鼻腔里。
沈芸转过头,瞪着眼睛笑:“大小姐,不、能、这样啊。”
戈舒夜把酒杯举到嘴边,挤出一个假笑:“开玩笑。谁说汉人姑娘只有一个男人的,他们三个,都归我。”
闵少悛连额头都红了;杨昶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沈芸侧头,眼睛盯着她,她的假笑还在继续:
“对了,刚刚莫二弟说马伤了,是怎么回事?”
莫问答道:“哦,脖子上有白斑的那匹,脚脖子扭了,得歇十天半个月,不然怕残废了。”
“青领?糟了!我们急着赶路,有处换马么?”
莫问叹气:“还真不能换,有个缘故,青领也是,八成是跟那畜生遇上了。”
“有匹黑马,四蹄白的?”
莫家人异口同声:“你见过那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