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折 贞功辟恶法存一心(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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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看见熊的脑门上、那如遭锥凿的利落破口,以及那人手中所提,兀自滴滴答答坠着鲜血的黑黝铁锤。
那是柄不起眼的锤子。乌檀木柄,较寻常打铁舖所见略长,木色光润,但也仅此而已;锤头一端形如压扁的螺尖儿,另一端则是宽正的八角形,就像桌板浅浅裁去四角,远看仍是方的。
铁锤上的血腻以肉眼可见的度消褪着,滴落似不足以解释其迅捷,被锤子所吞可能要更合理些。饮血后的锤头绽出黄铜般的辉芒,各处罅隙隐见血光,连瞎子都能看出极不寻常。梁燕贞着紧情郎,忘情大喊:“十七郎快逃!他来啦,那人……去寻你啦!”
拖锤而行的披氅怪人闻言止步,头未动,身未移,信手抡臂,铁锤往虚空中一落,足畔的青砖地忽然爆开,一路蜿蜒迤逦,仿佛一条无形巨蛇裂地扑来!逼命一瞬,贝云瑚伸手抓住阿雪,目瞪口呆的梁燕贞却是被怜清浅拖开;原本所在应声迸碎,留下了一条深逾两尺、宽约一丈的深沟。
长剑贯喉、垂跪地的岁无多无人能救,四肢分裂,开肠破肚,如遭巨爪狠狠刨过,瞪着血瞳陷在沟里,咧开的嘴角无比怪异,分不清是自嘲抑或嘲人。
裂沟边上,一人怔怔独立,正是那袒胸露腹、颇有隐逸名士之风的僵尸男子。
若非名唤“霜色”
的白衣少年及时拉了一把,此际沟里五体不全的,非只岁无多一个,而是一双了。
“……师父!”
少年运劲一拖,僵尸男子踉跄坐倒,衣?渗血,应是被气劲激石所伤。
“那枚锤头……是”
永劫之磐“!”
一痛回神,与披氅怪人打了照面,这下兵器脸孔全对上了,虽难置信,然而再无疑义,僵尸男子挥开爱徒奋力起身,逆风昂,哑着嗓子吼道:“怎地却是你?”
烽魔“旷无象!”
*********岁无多从无边的黑暗中睁开眼睛。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此身何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早在各种紊乱的杂梦交错下稀释、变质,乃至腐败衰朽;直到辨认出眼前的面孔,才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尽管满面于思,蓬头垢,老旷那张马脸就算烧成了灰他也能认出。
旷无象的武功无庸置疑,但要把岁无多挖出来,仍花了一天一夜工夫。原因无他:在被泥土覆盖之际,岁无多将一人紧紧抱在怀里,纠缠的肢体与质地极黏的中阴土嵌合更密,徒增挖掘困难。
有段时间,岁无多以嘲笑变异前的自己为乐,当然只有他有这般特权。试图挑战权威的师弟,无不受到严厉的教训,有的因此不成人形,彻底失去长生的资格。
偷偷爱着怜清浅,又想成全她与奚无筌,最终却忍不住躲在暗处窥淫的“岁无多”
,实在太可悲了。连失去生命的当儿还想着保护她,可怜的家伙。岁无多忍不住想。
深雪儿无疑是尤物,即使化成女兽,对他宰制阴人组织、稳据权力顶端仍有着极大的作用。但他无法判断,在旷无象混沌一片的癫狂脑中,究竟是因为友情的残留,抑或受到深雪儿的牵肠丝气息吸引,才会耗费三年,将他俩从地底掘出。
这甚至成了岁无多的一块心病。
其他阴人是在他之后才被挖出,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游无艺、曲无凝,乃至其他顺从或反抗的师弟们总认为:只有他能与旷无象对话。这名武功绝顶的疯子只效忠岁无多,他是他们日影下的看守者、沉睡时的守护神,同时也是阴人之所拥有的最强武力,是统治眼前或日后冥照下所有阴人的依凭。
岁无多是接到了旷无象的书信,才来的渔阳;然而,除了倾圮的草庐和玉兰母子的土坟,他在此地并未见到老友。旷无象为何好端端忽然疯了?玉兰与孩子猝死的真相是什么?岁无多下定决心调查清楚。
他瞒着众人悄悄返回草庐,掘开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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