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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芒山大典15之秘语之夜(第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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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馆之中。

“殷大人,对裴鸿儒陡然反叛,不知您是何看法?”

御史中丞狄照狄文英,双颊消瘦,颌下留着一丛灰须,一幅教书老夫子的模样。

殷泗不答却问:“文英以为呢?”

狄文英毫不迟疑,说:“一是蓄谋,二是诬陷。我以为,裴鸿儒素来以清廉忠孝扬名,又是天子门生,虽然为人固执,但品性高洁。况且既不掌兵,又不敛财聚众,他有何胆量反叛,岂非自寻死路?恐怕诬陷的可能更大。”

“嗯,言之有理。但无论是诬陷还是蓄谋,经此一事,陛下对裴鸿儒必然已不再信任,小则弃之不用,大则秘密处死。到时巴州之悬空待定,不知大人可有意向陛下举荐贤才?”

另一人道,这人生着一对浓黑剑眉,面容冷峻如刀削,身上也无一丝赘肉,虽然双鬓微白,长须二尺,看起来有五十出头,但是说话中气十足,若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是啊,佟大人说出廉某心中所思。如果殷大人不举荐,就怕周大卿举贤不避亲,推举彭世济。到那时,巴州军政要务尽归周大卿……”

又有一人附和说。这人年纪虽老,但是温文尔雅,面容不凡,想必年轻时候是位美男子,整个屋子里只有他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洗得白的青衣长衫,全身上下一派大学老儒气质,看来不是官员,只是幕僚。

殷泗摇了摇头说:“为君之人,最怕领兵在外的掌军者没有辖制,擅兵自傲,对长安皇令或阳奉阴违,或应付了事,正如当年的幽蜀两州太守合兵逼宫之事,乃此祸也。从此后,非边太守不可兼领掌军刺史之职,不可统兵,不可豢养部曲门客。主政太守和掌军刺史互不隶属,却又互相辖制。这么多年来,能合掌军政要务之事的只有萧山景、李长陵和刘梓益、薛奚仲,无一不是边塞苦远或者外海不能及之地。前两位自不必言,如今刘梓益自愿交出兵权,又遣来质子,算是换取了陛下的信任。凉州苦寒,又是幽州东进之路,故而军务重于政务,加之陛下物色多年都没有合适人选,所以陛下才允许薛奚仲赞领太守之职位,此乃无可奈何之举,薛奚仲自己都不乐意,这些年做事谨小慎微,烫手山芋捧得是战战兢兢。故而,巴州太守之职,周元弼绝不敢想,也绝不敢提,不仅他自己不提,也决不许依附他的朝臣帮他提,否则便是横生猜忌,自绝君宠。”

“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但……”

佟姓男子欲言又止。

殷泗说:“此间无外人,佟大人不妨直言。”

佟洪说:“陛下今日所颁之旨,许多都出乎意料,李易自不必说,许多人都盯着他这天恩似的封赏。但是这事说到底,陛下不过是把李易已经拿到的东西,又封赏给了他,无非给他个名正言顺而已。反而另外一事,下官却更为在意,那就是陛下居然撤了青州太守和刺史之位,改设青州道,大人再清楚不过,‘道’之一级本不常设,我朝已经四百多年没有过了,就因为职权过大。”

说着,他四顾一圈,见无其他动静,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无论官民品级,生杀大权尽掌一人之手,职权之大,直如国中之国,比之李易和萧山景也不枉多让。若只是青州道那也罢了,袁柱国的人品天下皆知,无人不服,但是若巴州再生变故,蜀中刘梓益又如鲠在喉,若刘梓益一遭死了,难保陛下不会效仿青州道,甚至合巴蜀二州,改回大益州道。届时这职权可是大的骇人!”

众人一听这话,都面色阴沉,暗自思量。虽然觉得思虑过盛,甚至有捕风捉影之嫌,但是谁能道准万一?世间多少意想不到不都是因为少了防备万一的后手,故而谋远之人必然虑深。

佟洪见众人尽皆凝眉思量,慢慢放开胆子,语气激扬地说:“所以,我以为这巴州空悬的太守之人,殷大人务必不能叫周大卿拿了去,万一真是落入彭世济之手,天下岂非又多了一个手握重兵的周长陵?”

殷泗阖眸思忖良久,说:“佟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奈何殷某久不在朝中,除了诸位故旧,也不认识几个人。不知诸位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这……”

说到人选,众人却一时语竭,全没了方才的凌厉辩才。有些是真没人选,有些是心中有人也不敢提,殿前举荐大吏,是将阖家老小性命都压上赌桌的事儿。输赢根本等不到开盅那一刻,而在君上听到的第一瞬间,他如何猜测?是为了家国大计的一片赤诚忠心,还是为了一己之私,所以围朋结党、培植势力?恐怕以众人对当今陛下的了解,大多会是后一种结果。

果然,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吭声,最后还是狄文英打破沉默,道:“佟大人所言极是,既然诸位都没人举荐,我心中倒有一人选,堪当此任,我有意等裴鸿儒之事一了,便向陛下举荐。”

“谁?”

众人大为惊奇,异口同声问。

狄文英吐出一口浊气,掷地有声地说:“巫郡郡守杜犀岷。”

“他?”

整个屋子里,唯有殷泗面露疑色,其他人却神色一怔,片刻后都相视而笑,那模样似乎听到什么趣闻。廉姓老者道:“你不是跟他有仇吗?我记得多年前令妹便是被他休妻逐家。”

狄文英面色泛红,略有些尴尬,稍许自嘲似地点头道:“是有些小小过节,倒也算不上一个‘仇’字。杜犀岷不是个好丈夫,将夫妻不睦全怪在家妹身上,自从家妹与他鸳鸯缘断之后,数年也没给我来过书信。不仅如此,我听门下赴巫山游历的学生们说,他私下还经常与左右同僚抱怨,怪我给他做的媒不好。后来我因此事气愤不过,就书信相质,哪知他竟然千里迢迢跑到长安去找我大吵了一架,所以他也不算个好朋友。此人做事不通情理,但治理郡县上也算秉直刚正,算是一位能人,只是他在裴鸿儒手下做事,因为性格狂放不羁,没有什么书生气,与裴鸿儒大有不同,故而经年不被重用。”

“何止大不相同,这位杜郡守可是一位奇人呐!”

佟洪捋着胡须,接口笑道。

殷泗被囚数十年,并未听过此人,便问:“怎么个奇法?”

狄文英苦笑道:“杜犀岷本事是有的,才华斐然,可说是少年成名,景成二十七年因巴州有司察举而出仕,但是他为人固执,而且不是一般的固执。有一年巴州都尉邢烈星忽染重疾,不能理事,裴鸿儒久闻他名声有意提拔,便将他调在身边暂行都尉权事,算是他第二个伯乐。哪知他刚刚上任,就说巴州太穷,要厘清历年账目,于是将并州盐铁使、市舶司上下一干人等全部召集到都尉府,每日只给两个时辰休息用餐,如此这样彻夜整理账目。若他只是粗略过眼,追溯当任倒也罢了,哪知他说过往历任都要查验,大大小小都要问。大到某年某月盐铁应收几何,该上交户部多少。小到那月那日某人支应几钱几两用以外出公干或者赴京交割等等。大人知道,这些年各级衙门都过的拮据,俸银层层孝敬之后能够糊口已是不易,许多官员都靠公干支银,虚挂符牌,再靠与驿站属官串通虚报人数或是自己拮据节省才积攒些薄财,细微之处都经不起查究。被他这么一条一字的查下去,各个都成了贪官污吏,朝廷蛀虫。故而他才查了三天,光盐铁使就自溢了五个。这些人里十之有九小贪是有的,大恶一个没有,结果因为被他骤然雷厉风行的阵势吓住了,以为是陛下授意,唯恐并州的天要塌了。还不到十天,自溢的自溢,潜逃的潜逃,称病的称病,请辞的请辞,起初还只是盐铁司和市舶司,最后牵连甚广,从公干衙门,到典狱门吏一个没落下,据说他自己写了一本名册,少说也有七八十人。并州各级府衙官员因为这事,各个吓得魂不守舍,彻夜难眠,哪还有心政务,一时间巴州上下乱作一团。最后他竟然还查到裴鸿儒头上,起因是因为裴鸿儒看上一幅唐高银的‘雪庐寻僧图’,因为此物乃是孤品一幅,所以其价颇高,裴鸿儒又独爱收藏孤品书画,念念不忘难以割爱,便将家传的祖玉做了抵押,抵押方是市舶司属官黎卫皓私下经营的质库,得银五百两,约定半年内连本带息赎回,合计五百一十三两。其实裴鸿儒没到半年就连本带息还了,也赎回了祖玉。哪知杜犀岷查了赎玉账目还不满足,竟然要求玉石方家鉴定裴鸿儒的祖玉到底是否价值五百两,又上报户部要求彻查黎卫皓以朝廷公银私营质库之事。若非裴鸿儒抵押祖玉的时候,并不知道背后东家是黎卫皓,说不准还要查一查二人是否以高价质物的法子来侵吞朝廷公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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