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遗诏完结篇(第1页)
“娘娘!”
安如意跺脚。
“储君之事,咱们少谈论为好。”
林媛放下茶匙,突然叹息起来:“贵嫔,张开山谋反那事儿,我早就知道是皇后。”
安如意闷闷地坐了下来:“那娘娘要怎么办?好容易劝着皇上扭转心意,重新选定了东宫。这几日却是越听信皇后谗言,昨晚上整整一夜,皇后的耳边风没少吹。而且娘娘,就算最后皇上传位的诏书上写的是东宫,历来新皇登基后兄弟刀兵相见的事儿还少么?”
事态紧急,安如意也顾不上言辞。
“怎么办?”
林媛目色有些空洞。她如何不明白,就说如今的皇帝拓跋弘,可不就是篡位登基的。上官皇后若真有那样的心思,如今在皇帝面前进言不说,等皇帝病死了,皇位交迭之际,还不定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我能怎么办?都逼到了这一步,硬碰硬也得拼。”
***
安氏稍坐了一会儿就告退了。林媛瞧她焦心,吩咐了左右让人把她的六皇女从京城接过来。
也不怪她急躁,这种关键时刻,一个小小的差池就会让她们万劫不复。
林媛缓慢地将一颗乌丝草的药丸碾碎在碗里头。想起张开山谋反大案,她如今仍是后怕的。事时她就知道是皇后所为,但却是没料到,皇后不是为着自己的两个亲子去争那个位置的,而是扶持了赵王。
最终两位嫡出皇子都不曾在朝堂上头露过脸,倒是东宫“病”
后,赵王受命监国。
手中的指环抓得很紧。她已经感到窒息,若是三皇子四皇子两位还好对付,赵王却……皇帝对三皇子、四皇子心里头是有隔阂的,而赵王不是皇后亲子。
拓跋弘不能够接受两位嫡皇子继位,却至少能接受赵王。一磨二泡地,拓跋弘说不准就动摇了。
真是个棘手的女人!林媛恨恨暗骂。
就在林媛心神不宁之际,前头有內侍惊惶奔来,说是皇帝传召。
林媛连髻都没梳就跟着走了。到了地方皇后早就在了,林媛瞧着拓跋弘吐血不止,吓得白了脸:“还不快传梁御医过来!”
皇后扑上去给皇帝擦血。昨儿夜里还算好的,今日却陡然病。幸好早有准备,皇后和林媛都没走远,诸位皇子皇女也住在行宫里等候传召。
拓跋弘已是昏昏沉沉,勉强抬了抬眼皮子看见跟前的两个女人,伸出手指指着距离床榻不远的小几子。
“皇上……”
上官璃扑簌簌地落泪:“求您了,再等一等……”
拓跋弘只是摇头。
都这种时候了,等一等,就能撑过去么?算了,他赢不过死神的。
上官璃心力交瘁地垂下头去,吩咐宫人道:“拿玉玺吧。”
东宫领着一众皇子、皇女进来跪着,孩子们都低头一声不吭,先前拓跋弘曾吩咐过,他没咽气,就不准哭。除了吴王和赵王两位顾忌国事,没法子赶过来,其余的就连远在云州的扇玉都千里迢迢地赶到了。
扇玉跪在东宫左侧,说实话她对父亲没什么感情,拓跋弘在她心中不过是一个象征,一个符号。她跪得平静,眼睛在皇后和淑妃两人身上打转转。父亲死了又怎么样呢?这个国家马上就会有新的君主,那个代表着最高权势的象征,不过是换了个人,永远都不会消失。
倒是她身后的长宁压着肩膀,身子一直在抖。
拓跋弘一生八位皇子,六位皇女。所有这些孩子里,他真正用心宠爱的唯有长宁一人。吴王和东宫两个,年幼时也曾得到父亲的溺爱,然而他们是男孩子,长大后血腥争储,在拓跋弘心里他们只是皇位的继承人而已,早不把他们当儿子看。
元荣帝姬年纪实在太小,在襁褓时拓跋弘因着原配皇后的情分,对她是最当宝的。可惜过不了几年,战事横生之时,拓跋弘哪里有闲心照料她、疼爱她,只给了她最尊贵的身份和最富饶的封地罢了。所以他错过了唯一的嫡出女儿的童年,他并没有尽到陪伴的义务。
也唯有长宁,是一个真正的皇女。甚至拓跋弘回国后,自知时日无多,与十日之前下旨差了驸马萧源去做开封府尹,又给了右丞相一个定国公的虚衔,萧家那种寒门,有个爵位子孙至少能袭爵。
床上的皇帝是爬不起来了,他睁着眼睛打量一屋子人。林媛看到他的目光很空洞,除了不甘,什么都没有。
是啊,他不甘心。他才四十二岁。
林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禁苦笑,就算一个真正爱上拓跋弘的女人,在他濒死的时候,内心亦是恐惧惊慌大过伤心悲痛的吧——储君的人选决定了自己后半生的命运,甚至当场就能决定自己和儿子的生死。
也就云丹那样的,没有儿子没有指望,和吴王还翻了脸,这会子争也没什么可争的。
“人都到齐了么……”
拓跋弘喑哑地指着皇后问话。
皇后起身道:“皇上别动,孩子们都来了,各位皇族亲贵和藩王们也都到了。赵王在京城里主持一国政务,按着您先前的旨意,不可耽搁国事,就没让他来。至于吴王……他率领着大军,从北塞那地方奔下来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到的。”
在皇帝病重无救后,吴王身为第五子,受命立即回国探望父皇。不过他至今还在路上,瞧这架势是赶不上了。
拓跋弘就点了点头。
秦国帝王寿终正寝,从濒死到丧都是有一套仪制的。皇后上前探看,问了梁御医几句话,握了握皇帝的手说:“东宫就在这里,皇上请吩咐吧。臣妾等先退到外头守着。”
众人跟在皇后身后鱼贯而出。这是守了几百年的老规矩了,皇帝最后是要单独对东宫问话的。
皇后领人退下时神情恭谨,然而抬手撩帘子的瞬间她还是踟蹰了,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她隐约看到太子拓跋琪凑到了皇帝床前。
心里莫名收紧,随后带着痛楚松懈下来。历来皇帝对生死这种事都心有不甘,传位的最后也时常会到临头改主意。若是皇帝想更换储君人选,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但皇帝没有多余的举动。他循例将东宫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