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页)
岑之行紧紧蹙眉,保持着与季雨平视的高度,想替对方掩一掩外套,手还没碰到,少年已经朝外躲去,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善意,却又抵抗不过本能的拒绝,躲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上不下地卡着,细微抖。
他只得收回手,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外,轻声问:
“身上哪儿疼?我送你去医院。”
可惜季雨低着头并未看见岑之行说话,他早已习惯了安静。
仍旧倚在巷子口抽烟的蒋识君轻嗤一声,将烟头在墙上戳熄,轻飘飘瞥了眼季雨和岑之行,笑道:
“他是个聋子啊,你这么跟他说话不行的。”
语气说不出的讽刺。
岑之行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错愕,很快平复了。
他站起来冷冷看了蒋识君一眼,眉眼压低,“小小年纪就学会仗势欺人这一套,再有下次,会有警察来管你的。”
蒋识君到底只是个高中生,怕真惹了警察来,阴沉地盯着岑之行看了几秒,低声咒骂几句转身走了。
季雨脑袋垂得很低,没注意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胃里翻滚着绞痛,他不着痕迹按了按。
镇上路灯傍晚七点亮,如果没被蒋识君逮住,这时候他应该已经买完药回到家了。
他想回家。
余光扫了一圈,那些因为欺负他而聚在一起的男生都散了,放在以往他们是断不会如此轻易饶过他的。
人类总是慕强排外的,他曾无数次问“为什么偏偏选中他呢”
,大抵是从他六岁那年开始的。
被药聋了耳朵又得罪了蒋家。
由蒋识君领头,村镇上的孩子都不待见他,人人都知道木雕季家里出了个哑巴灾星,克死父亲,母亲改嫁……口口相传,就连比他小许多的娃娃路过也知道骂他几句哑巴怪丑聋子。
季雨将头垂得更低,小心翼翼避开那位救他的贵人的衣角,自顾自站起来。
扶起背篓,捡起散落的梅子和木雕摆件一一装好,还找到了地砖缝隙里的两颗崩掉的纽扣,走之前停在原地纠结好半天。
要不要写一句谢谢呢?
但他的字丑,贵人怕是不稀罕看,也看不懂。
还是算了……
正如此想着,面前突然递过来一个亮着白光的屏幕,亮度适宜,并不让眼睛难受。
季雨知道这是智能手机,镇上有人用,但他和爷爷没用过。
屏幕上写:
是不是肚子疼?我带你去医院。
他怎么现的……?
足足愣了三四秒,季雨怔怔抬头,甚至忘了躲开,倒是顺了岑之行的手。
见少年没再抵触,他撕了张湿巾,轻抬着对方下巴替他把血渍和灰尘擦掉。
白净小脸露出来,像拂去一幅历经百难画作上的灰尘,一点点窥得底色与笔触。很干净。
少年杏眼因惊讶微微瞪大,呆愣地看着他,夜风一吹,被湿纸巾擦过的脸颊泛起凉意,季雨眼眶突然有些酸,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季雨终于愿意抬头,岑之行也不打字了,笑着说道:“愣着做什么?带你去医院看看。”
男人的嘴唇很漂亮,说话时上下唇轻轻触碰,薄而艳,又笑着,季雨强迫自己固定视线,读唇语读得更慢,好一会儿才沉默地摇摇头。
县城里才有医院,他们这儿只有蒋家垄断的诊所。
况且这种小伤养一养就能好,他早就习惯了。
不愿意去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