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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这一番话,可真的有点太掏心窝子了。
这事还要从太子的身份说起。
当年的成帝还只是起兵的成王,正室夫人无子,两位妾室同时有孕,成王就想要抱养给自己的夫人。长子的身份特殊,那位妾室不愿意将孩子让出来,在成王夫人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记在成王夫人名下的就成了这位次子。又因为这次的闹腾,成王夫人再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那一次记到嫡母名下的次子就成了仅有的嫡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
因为这点记名的情分,太子确实是将被先皇后养大的原主当成妹妹的。
又因为他这“嫡子”
的身份其实很站不住脚,所以多年来,他一直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就是这战战兢兢的方向,和一国储君的方向实在不太相符合。
又听他接着道:“若非此次禁足,我尚不知五弟等人对我这般怨愤。为人兄长做到如此,父皇确实该罚我。”
卢皎月:“……”
“…………”
她好像有点明白成帝禁足太子的意图了。
成帝:你好好看看,你这些好兄弟都恨不得把你弄死!
太子:我知道了,是我对兄弟还不够好。
成帝要是知道太子反省成这样,说不好要气出个好歹来。
这父子俩完全是两套逻辑,连卢皎月都一时噎住了。
卢皎月这边被噎得沉默,太子的目光顺势落到了梁涣,“我这些年对七弟多有忽视,实在愧为兄长。”
“太子兄长这是哪里的话?您待兄弟友睦、对下宽和,贤名遍布朝野,弟弟虽在深宫之中,也有听闻。以身为则,如何不能说是兄长呢?”
梁涣这么说着,脸上适时露出了濡慕向往的神色,以此压住了眼底的嘲色。
对下宽和,却有赏无罚。
从方才云侧妃的举动就能窥得太子平素作为。一介侧妃,敢公然拦住东宫来客,被现后,却无丝毫悔意。不会因此受罚,自然不会心生懊悔,长此以往,法度何立?
梁涣轻轻握了握手中的茶盏,余光瞥了眼这被送到他案上的茶点。
东宫的宫人懈怠,从这事之上就可见一斑。
太子自不知道梁涣所想。
但好话谁都爱听,更何况他刚刚遭遇兄弟之情的打击。在这种时候,突然现有这么一位和他兄友弟恭的好弟弟,自然是满腔兄长关怀抑不住地往外涌。
他对此的展示方式,是问起了弟弟的功课。
卢皎月:“……”
好在梁涣再不受宠也是位皇子,名师教导,又兼身为男主天资聪颖,这才没出现什么尴尬的场面,兄弟俩一问一答颇为和谐。
太子问过了之后,也很满意:“你典籍经文都学得很好,但是释义到底有参得不透的地方,读书万不可囫囵吞咽,那才是糟蹋了圣人之言。我这里有本蔡大家批注的春秋,你带回去多多研习。”
梁涣恭谨道谢:“多谢兄长。”
太子果然对这个亲近起来的称呼很受用,摆着手笑,“自家兄弟,这有什么?”
顿了下,又道:“圣人经义乃为治世,空研典籍终究是只学其形……”
他说到这里,却又止了声。若是平常,他当然是给这个弟弟安排点儿差事,让对方对书中的微言大义加以实践。但是他如今禁足东宫,连自己都空闲着,如何安排了别人?
梁涣倒是适时开口,“兄长说的是。只是弟弟如今对典籍释义尚未研读明白,正应该潜心学习一段时间,再谈其他。”
知道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太子轻叹了一声,也答:“如此也好。”
如果不论别的话,这趟东宫之行算得上宾主尽欢。
回程路上,卢皎月瞥了两眼梁涣从东宫带出来的那本珍本。她想了想,试探开口,“七弟要寻个先生吗?”
梁涣脚步微顿,“阿姊怎么突然说这个?”
卢皎月:“书中经义晦涩,只看批注读起来艰难,未免有事倍功半之嫌。若是一旁有名师指点,情况会好上许多。”
梁涣先前对答如流,太子大概没察觉,对方缺的并非珍稀孤本,而是更基础的讲解。
这也很容易理解,虽然皇子的老师是一样的教,但是以梁涣在宫中的地位,他充其量算是个陪读的,先生的学习进度必定是跟着受宠的皇子调整,而后者早在蒙大儒教导之前,就已经开蒙,宫中也有自己的先生。换而言之,地基早就打好,就能造房子了。而梁涣是真的在空地上起房子,也亏得他能建起来。
梁涣一时没有出声,卢皎月干脆接着说下去,“我在东山居士那里有些情面,七弟若是有寻师之心,我可以帮忙引荐。”
未来皇帝的老师不能瞎找,这位东山居士是当世大家,够得上这个资格了。
卢皎月这点情面其实也并不能算她自己的,当年天下初定,是先皇后派的人,顾请这位隐士出山,卢皎月继承了原身这位养母的人情。
梁涣沉默良久,就在卢皎月以为对方都要拒绝的时候,他却缓声开口,“东山居士如今虽在京中,却已颐养多年,既不收徒也未再开坛讲学,只闭门谢客、专心修治毕生所学,寻常人想见一面已是不易,阿姊却说为我引荐。阿姊……缘何对我这般照拂?”
卢皎月有点意外,她没想到梁涣居然直接问了出来。
毕竟从剧情里就能看出来,这个男主惯会隐藏心思,话里藏话才是常态,少有直言的时候。
她转头看过去,正对上了少年强作镇定,但仍旧能看出紧绷警惕的眼神。
这要是只猫,绝对已经飞机耳了。
卢皎月忍不住为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笑了一下,在对方更为警惕的眼神中,莞尔,“七弟可是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我再怎么回报都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