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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训扬了下眉,“舞衣?朕叫尚服局的典衣过来,你要什么式样的叫她裁就是了。”
魏美人声音放得越轻柔婉转,“样式都是小事,是那霓裳的料子实在罕见,妾见典籍上记载,其裳晨若粉荷初绽,午如艳放牡丹,直至晚间又如霞光披身,一日内的时辰不同,色彩亦各有殊异。妾问了人,又查了许多典籍,斗胆猜测,那霓裳乃是蜀地流仙锦所制。传闻乃是西蜀有蚕得仙人点化,才有此神异之能,吐丝织锦后,名曰‘流仙’,此锦乃是蜀国不外传之至宝,等闲人无从得见。”
周行训神情没什么变化,只在魏美人提起蜀国的时候眉梢稍微动了动。
蜀国来使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连进献的东西都打听明白了,这就不是一个后宫舞姬能做到的。看来有不少想走他这位新宠的路子,想来吹吹枕边风。
周行训对此心知肚明,也没什么不满的。
这本就是他爱幸之人的特权,他尚且喜欢的时候,总不介意给对方一些便利。
“你想要流仙锦?”
周行训没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倒不是吝惜那布,只是在回忆这玩意儿他有没有顺手赏出去。蜀国进献的东西太多,一匹破布在里面实在没什么存在感,他回忆了一圈儿,觉得自己应该没送出去才对。
正想点头答应,却听怀中人低声,“听闻流仙锦在西蜀乃是国母所有,妾只忧心自己身份微薄,不堪配这锦缎。”
周行训总算明白过来。
她想要的哪里是什么锦缎?是想要地位。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冷不丁地抬手捏住人的下颌,迫使对方抬起头来。
因为动作太突然,魏美人眼底的神情还来得及收起来。
这位正当宠的舞姬并非那种很标准的美人,她的五官过于具有攻击性,有些角度看起来都显得刻薄。可是这个时候,因为突兀地抬头,她眼底还带着未及掩饰的明晃晃的欲望,那直白热切的渴望连带着整张脸都夺目起来。
周行训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就是喜欢这种明亮灿烂又野心勃勃的样子。
他噙着笑,缓声问:“你想当皇后?”
第2章帝后o2
周行训惯用左手,这会儿抬的自然也是左手。
他的手并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帝王该有的光滑细腻,指腹掌心都生着厚厚的一层茧子,指骨关节处凸出,有些地方都有细微的变形,拇指上还有一圈常年佩戴韘留下的浅色印痕。
年轻的帝王脸上惯常带着笑,他也不爱穿朝服,就是大朝会的时候,也常常一身锦衣便装地就去了。倘若出了这个宫门,走在长安的街上,与那些打马游街的风流少年郎并无二致,一样的爱笑爱闹爱听曲儿打马球。
可是这会儿笑意微微收敛,那战场上磨炼而来的肃杀气质便展露无遗。
这到底是一位一刀一枪厮杀至今日地位的帝王。
魏美人的脸色几乎一瞬间苍白了下去,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碰撞的咯咯声。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找回了颤抖的呼吸,嗓音紧地回道:“妾不敢。”
周行训那点认真的神情转瞬消失,他像是觉得没趣似的放了手,人又恢复了那百无聊赖的懒散样子。他伸手从旁边的琉璃盘子里揪了颗葡萄自个儿吃了,嘴里还不忘点评上一句,“你不行。”
用的完全是陈述语气。
身份不行,地位不行,能耐和手腕都不行,她可管不住这一宫的人。
魏美人本来还在缓着神,听见这一句话,瞬间捏紧了身侧的手,尖利的指甲刺伤了掌心,她却恍然未觉。
为什么?!凭什么?!!
周行训后宫美人太多,魏美人在其中并不出挑,但是在外也是极为标致的那一类了。她长得美,带她的班主从小就偏宠她几分,指着她日后带自个儿奔个好前程,这种小环境下偏待养出的傲气和舞姬下九流地位让人割裂,魏怜从小就知道,她想要过得好、就得不择手段拼命往上爬。
她已经抓住了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想要那个最尊贵的位置有什么错?! 谁说舞姬不能为后?!
莫说前朝的歌伎出身的徐夫人,就说数年前伪赵钱氏的皇后,不也是一介歌女?!
常年积累的怨气甚至压过了刚才那一瞬间生出的恐惧,魏怜深吸了口气,神情已经变得柔婉动人,“皇后殿下风姿神秀又家世不凡,妾微贱之身、岂能与之相较?”
这句话的重点其实在后半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