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不平静的平安夜(第1页)
对东西方文化交汇中的香港人来说,圣诞节是仅次于农历新年的二大节日。欢庆之盛绝不亚于新年。平安夜,安宁特别邀请巴姐一家人提前庆祝。吃过火鸡大餐,安然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央求着要去维多利亚港口看烟花。到底磨得外婆带着他先行离开。而安宁则陪着巴姐一家品甜点,闲聊趣事奇闻。直至宾主尽欢,才笑着散了。婉拒相送。安宁一个人漫步在熙熙攘攘的城中。虽然还不是圣诞夜,但大街小巷,广场商厦,每一栋高楼都是霓虹闪烁,灯光璀璨。在中环皇后像广场的一棵大圣诞树下,聚满了欢庆的人群。到处都是可爱的天使,慈祥的圣诞老人,性感圣诞女郎还有滑稽的麋鹿、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穿过欢乐汇成的海洋。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多了些东西。宣传单、小商品和精美的小礼物。在这个节日的夜里,所有的人都不吝于让人分享快乐。在街道两边的小型圣诞树上,挂满了可爱的灯饰和精美的许愿卡。被人流挤到一棵树下,不及转身。已经有一个穿着圣诞服的可爱女生对着她大叫:“rrychristas!”
看看递过来的许愿卡和笔,安宁不禁微笑,低声回应:“rrychristas!”
想了想,便在卡上写下愿望。抬手挂在上面空着的枝桠上。耳边听到歌声。她顺着歌声走过去。看见路边站成两行的白衣小天使。稚嫩的童音唱着婉转的旋律,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的空灵。一旁穿着修女服的慈祥老修女手托着蜡烛静静地微笑着。这样祥和幸福的笑在每一个驻步聆听的人脸上漫延着。安宁微笑着转身。一辆满载着欢乐的电车缓慢地驶过。露天座位上趴在栏杆上的少女手中的烟花如同星辰一点闪闪生辉。走过欢乐的海洋。仿佛连身体都融化入那份巨大的欢欣之中。走走停停,连安宁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待人群稍散,四下一看,远远地看到教堂的尖顶。才知道竟走到了圣约翰教堂附近。不停有人越过她走向教堂的方向。显然是赶去教堂做子夜弥撒的。虽然并不信教,但在这样的夜晚,还是信步向教堂的方向走去。“安小姐。”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安宁侧身转头看过去。脸上的笑在刹那间僵住。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会被光明临幸。哪怕是不夜城香港,哪怕是这样彻夜狂欢的节日里。教堂附近的草地上。几棵稀疏的大树。树上随意缠绕的彩灯一明一灭的,闪烁着七彩的微光。映出树下男人没有表情的脸。安宁的手指轻颤了下,下意识地握紧。目光有些发直的看着坐在草地上倚着树干的男人冷冰冰的目光。听着他冷淡地开口道:“我们又见面了。安小姐。”
心里一紧,却只是涩声道:“是啊!又见面了。”
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大概就是老大您了。想跑却不敢这样不给面子。安宁笑笑,开口:“那个”
“坐!”
男人只说了一个字就截住她的话。又拍了下他旁边,显然是示意她坐过去。深吸一口气,安宁硬着头皮走过去。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坐下。虽然离得不是很近。还是闻得到他身上混着烟味、汗味与血腥味的气息。皱了下眉,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臂。男人穿着一件棕色的皮夹克,里面是黑色的衬衫。夹克的袖子半挽着,虽然没看到什么伤,但左臂的衬衫袖子看起来却是湿乎乎的感觉。显然察觉出安宁的子。男人抬起头,安宁立刻别过脸去,看路上的人,看幢幢的树影,看地上的草,就是不和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接触。“创可贴。”
男人突然开口。安宁怔了下,才迷茫地转目看他。“你提包里不是有创可贴吗?”
眨了下眼,安宁还是把皮包打开拿出包里的创可贴递过去。男人挽起衣袖,左臂上一道一指长的伤口血肉抹糊。显然是新近被砍伤的。皱眉,安宁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说道:“这样的伤应该去医院包扎的。”
抬眼看她,男人的嘴角一扬,似乎是笑了下。但安宁直觉自己是眼花。这男人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冷,怎么可能对她笑呢?“如果你陪我去医院,又肯对那些警察说是你打情骂俏的时候不小心砍伤了我的话,我不介意去医院治疗。”
开玩笑!被一句话噎到。安宁抿紧唇。冷眼看着男人把五六片创可贴一条条横着贴在手臂的伤口上,活似手臂上爬了一支蜈蚣。咕喃了一句,安宁在包里翻了翻又找出半瓶消炎药倒了两粒递过去。“没有水,不过我想你应该能咽下去。”
也不说话,男人接过药片直接丢进嘴里。如果是毒药就好了!眯起眼,安宁在心里有些恶毒地想着。“前面那条街,有24小时便利店。”
“嗯?”
安宁皱眉,见男人仍盯着她。不禁奇道:“你,不是要我替你去买东西吧?”
“我饿了。”
答得倒是干净俐落。可是你饿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眉毛一挑。想起来皮包里还有刚才收到的小食品。新产品,本来还想带回去哄儿子呢!一咬牙,掏出来递过去。老实不客气地接在手,男人看着她“去便利店时不要买这些东西。我不喜欢!”
不是吧!“你那些小弟呢?”
挑了下眉,男人居然很实在地回答她:“如果没有被警察抓到的话,应该在处理一些事情。”
汗毛直竖,安宁不肯再问。站起身二话不说冲向男人口中的24小时便利店。面包、牛奶、火腿肠胡乱抓了几样东西。出了门见旁边有一间药局。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就当是讨好卖乖好了。要真是马上断气的重伤,她还真就不闻不问了。返回教堂附近的草地。走近,才发现男人靠着树,双眼微闭。竟似睡着了一般。彩光流转,让那张因为睡着的脸上也显出两分赢弱。安宁小心地放下手里的袋子。后退,正转身却听见一声低咳。忙惶恐地回身,扯出一个笑容。男人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随手撕开面包的包装袋。翻了下,拿着盒装奶淡淡吩咐:“下次只买水就好,我不喜欢喝奶。”
还有下次?鬼才会再给你买东西呢!安宁黑线地在心里说着。看到袋子里的纱布、碘酒,他的目光一瞬。却不说话,只是冲着安宁伸出手。什么意思?不是还要她充当护士吧?安宁气苦。却只能认命地上前,半跪在他身侧。伸出手。手一捏上他的衣袖,便不觉抖了下。这黏腻的感觉,是血啊`着脸,用绵签粘了碘酒,她近乎报复地按上他的伤口。抬眼,见他咀嚼的动作一顿,眉毛颤了两下,便又开始吃东西。再一下,他却连停都没停。“不痛吗?”
嘀咕着,安宁也懒得再耍这些小手段。快速处理伤口,完成包扎。起身拍了拍手。“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一下。”
男人看都不看她的说。安宁皱眉,站住。等了半晌,却不见他开口。“我”
她刚一开口,男人就“嘘”
了一声。扬起眉,安宁还要说话。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钟声。悠长而绵远的钟声。不是时钟的报时,而是教堂里敲响的钟声。“rrychristas”
一声低哑的声音随风飘零。安宁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这张在一瞬间显出几分柔和的面容。一时不确定那一声是否是他说的。“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在平安夜听到教堂的钟声,在新的一年里一定会很幸福。”
“是吗?”
怔了半晌,安宁仓促地应声,急急地道:“那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幸福”
男人冷眼看着她,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说不清的诡谲。在安宁有些不知所措时,他突然开口:“那一年为了听到平安夜的钟声,她等了很久,终于听到钟声可是,就在她听到钟声的二天,她的丈夫就被人杀死了她自己也在新的一年来临时淹死在浴缸里听到钟声会幸福!简直就是狗屁!”
顿了下,他的眼微微眯起“可是你看,每一年还是这么多傻瓜为了一个狗屁不通的谎言跑到这儿来听平安夜钟声!多蠢啊!他们居然不知道,命运只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静默。不自觉地环住手臂,觉得有一点冷。安宁默默地凝视着男人的脸。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惆怅。男人蓦然回眸。安宁不及转过目光,被他狠狠一瞪就先软了下去。慌忙别过脸去。男人哼了一声“我有那么值得你看吗?还是,又要发扬你那廉价的同情心?!”
“我同情你?”
夸张地“哈”
了一声,安宁低语:“我怕都怕不过来,又怎么敢同情你呢?您别说笑了。”
嘴角一撇,男人沉声问:“那晚在澳门,你也怕吗?”
“澳门?”
仔细看了又看。实在不能把面前这个一脸煞气的男人和澳门黑街里遇到的落魄混混合二为一。看她一眼,男人也不等她回忆。只是问:“你信不信听到平安夜钟声就会幸福?”
目光一闪,安宁迟疑道:“那,你为什么要来教堂?”
“为什么?”
男人沉默,在安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低声道:“我只是替那个相信听到平安夜钟声就会幸福的人来听这钟声”
低哼一声,他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转身,在与安宁擦肩而过时沉声道:“记住!我的名字是太子!”